他这个做法明显取悦了七姑,见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琸云,七姑反而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很是关切地追根究底,问起他的家世出身来。待听得他依旧寄住在舅父家中,立刻反对道:“那可不成,莫非方姑娘还能跟着你住到旁人家里去么?”
琸云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打断她的话道:“七姑,我本也没打算住他家。”她本来就是要上方头山做土匪的好不好,若不是卷进舒家的事害得贺均平受了重伤,她也不至于就这么……轻易地应了他们俩的事。
“不住是对的。”七姑又瞥了一旁正襟危坐的贺均平一眼,若有所指地道:“那些大户人家规矩多,总瞧不上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便是进了门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方姑娘生得这般花容月貌,自己又有本事,何必到那些人家去受气。”
贺均平顿时脸色发白,很是不平地朝七姑看了几眼,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解释道:“七姑此言差矣,我与阿云……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且家母早已同意了这幢婚事,日后怎会处处针对她。至于住所,待我们回了宜都,自然不会回赵府寄住,更不至于受旁人的气。”
七姑“哼——”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们这些男人啊,我见得多了,哄起人来倒是嘴巴甜,日后方丫头进了门,恐怕又是另一幅嘴脸。那些世家大族里都是些什么光景?别以为我们不晓得,哪个老爷少爷院子里不是三妻四妾加上一群通房丫头的,再生出一大堆庶子来碍眼,那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琸云早就意识到七姑是在帮自己说话,闻言只是笑笑,一脸感激地看着她,似有所动。贺均平见她如此神态,急得险些跳起身,面红耳赤地回道:“胡……胡说,我怎么会纳妾?阿云若是肯嫁我,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让她伤心。我们贺家家风秉正,不说我对阿云一心一意没有旁的心思,便是有,我娘也得打断我的腿。”说罢,他又一脸焦急地看向琸云,生怕他被七姑几句话就给说得反了悔。
若换做以前,琸云说不定还真依着七姑的意思要逗一逗他,可自从贺均平替她挡了那一刀之后,琸云的心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瞧着他那一脸的激动和焦躁,琸云顿时心生不忍,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柔声道:“行了你了,这么多人都在呢,胡咧咧什么,也不害臊。”
贺均平见她脸上未有犹豫之色,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郑重地朝七姑与众人道:“还请在坐各位为我做个见证,我贺均平日后对琸云若是有半点异心,就让我——”
“贺均平!”
他话未说完就被琸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七姑立刻蹙起眉头,洛大夫眯起眼睛朝她瞟了一眼,小山和小桥屏住呼吸低着脑袋不敢说话,其余的几个兄弟都震撼于琸云的忽然爆发,被她眉宇间的凌厉气势镇住,半晌不敢吭声。
琸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打断他的话,反正就是不愿意听他说什么死呀活的。话一出口,见众人齐齐盯着她看,又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作出一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小声道:“我又不是寻常女子,他若真起了二心,也断不至于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不过到时候少不得要来山上叨扰七姑和众位兄弟。说起来,还是方头山这地方甚得我心。”
七姑微微笑,洛大夫捋着下颌的胡须没说话。小山和小桥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各怀心思,七姑没坐多久就上了山,临走前拉着琸云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通话。贺均平心里有些燥,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只得又回床上躺着,翻来覆去了一阵,伤口处竟又隐隐痛起来。
琸云进来的时候,他的脸都痛得发白了,皱着眉头忍着没作声,任由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地往下淌,听见琸云进屋,又赶紧坐起身来,轻轻地唤了一声“阿云”。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琸云见他满头满脸的汗,顿时一急,快步上前坐到床边,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柔声问:“是不是伤口裂了,让我看看。”说罢,不由分说地将他的外衣解开,果不其然,厚厚的纱布上果然渗出了血,琸云顿时就恼了,气鼓鼓地瞪着他一眼,起身欲走去寻洛大夫。
贺均平心中一急,一伸手抱住她的腰,急道:“阿云你要去哪里?”这些年来他一直巴巴地跟在琸云身边,满心满眼地只有她一个,先前费尽了心思也不见琸云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便是再怎么强大的自信也慢慢地给磨没了。虽说而今琸云应了他,偏偏他却胡思乱想起来,总害怕琸云对他是感动大于感情,一想到这个,贺均平便觉得胸口堵得慌,怎么也喘不上气。
琸云从未见过他这样仓皇失措的样子,不论以前她如何取笑,如何怒骂,甚至少时看他不顺眼总想着把他赶走,可贺均平总是淡然处之,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她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也会有惊慌无措的时候。
“阿云——”他又唤了她一声,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吓着了她。
琸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缓缓转过身去,坐到床边朝他温柔地笑笑,小声道:“你干嘛啊,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洛大夫见你伤口绷成这样,还不得大耳刮子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