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之怔愣了片刻,这才道,“朕当初带兵进宫是为了救人,并非为了发动兵变。你为何会这样以为?”
夏西镜蹙眉看着顾景之,“那…那你救人便救了,为什么又当了皇帝?”
“当时龙家从皇帝到刚出生的婴儿都被屠杀殆尽,政局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朕不登基,源家便会窃国。所以当时并无其他选择。”
夏西镜想了想,觉得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谁是真话谁是假话。还是回头去问问昶夜……
耗了一个上午,夏西镜中午便索性留在顾景之处用午膳。顾景之每日清汤寡水的,夏西镜吃得很是不痛快。她风卷残云吃光了面前的八道菜,用一旁的布轻轻擦了擦嘴总结道,“饭菜太淡了。”
顾景之欲哭无泪举着筷子看着自己碗里还没怎么动的米饭,幽幽道,“当年贵妃和朕一起用膳的时候,大约也是这个光景。原本她行动扶风弱柳,后来虽还是扶风弱柳,但身形已经足足添了四倍。”
“那是她不运动,我可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着呢,所以要补充能量。”夏西镜舒服地靠着椅背道,“皇上你怎么不吃啊?”
“朕……”顾景之蓦地筷子一摔,“朕吃个毛!快滚回你的别苑去,朕要午睡了!”
夏西镜啧啧摇了摇头,“难怪戏文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皇上心,海底针啊!”说完默默
飘了出去。顾景之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眼角有泪滑过。
回到别苑,夏西镜本意是想找昶夜问问当年的事情,但一回去却发现他人不在。问宫中的人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从前她自然是管不着,不过如今昶夜的一举一动都干系到源家的计划,夏
西镜自然按捺不住。于是午觉也不睡便到处去寻他。
这宫中她不可以明目张胆找一个嬷嬷,便假装吃饱了撑的到处闲逛。晃了大半天也未见昶夜的影子,夏西镜估摸着他是出宫去了,便打算还是先行回去等他。
刚一转身便看到一队御林军正在向此处前行,为首的正是龙天影。龙天影如今已经晋升为三等公,人人都知道她是夏西镜的兄长。所以两人一照面便停了下来,龙天影对身后的人嘱托了几句,便大步走向夏西镜。
身后的御林军自行经过两人的身边向顾景之的宫殿前行。
“你这游手好闲的是在做什么?”
“谁游手好闲,我在办正事呢。”夏西镜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到昶夜了吗?”
“你是说师父?”龙天影想了想道,“临近中午的时候大约在西直门看到他从头顶飞过去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有。我这不是看着他别让他出去作祟么。”夏西镜顿了顿,忽然回过神来,“诶?你怎么也叫他师父?你——”
“你还不知道么?昶夜就是楼主,也就是我的师父。怎么?他没告诉你?”
“他…他告诉我了。可…可是你早就知道了么?”
“星夜死后才知道的。这是源家一个讳莫如深的秘密,不过近来不知怎么的就被泄露了出去。”龙天影目光看向远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什么?”
“源家内部也在剧烈内斗之中。他们整个家族千年来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奋斗,牢牢团结成一个可怕的整体。任何如同星夜一般被动摇的异端都会被抹杀,但是这一次的异动生于要害,所以他们内部如今也是一片混乱。”
“也就是说,要消灭源家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可以这么说。”龙天影收回目光落在夏西镜身上,“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消灭源家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必会有一场恶战,你自己做好准备。”
夏西镜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毕竟也是身经百战过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情报便就此分别。夏西镜回过头看着龙天影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未曾化去的白雪之中,眼前慢慢有些模糊。她转过身大步走向西直门。
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昶夜正从宫外大步走回来,夏西镜故意漫步过去。昶夜看见是她便上前微微福身道,“老奴参见娘娘。”
“免礼。”夏西镜抬了抬手,“本宫来这里寻哥哥不见,怎么你在这里?”
“娘娘忘了,是娘娘派老奴出去办事儿来着。”昶夜捏着嗓子道。
“额…哦…是有这么回事儿。事情办好了咱们就回宫吧。”夏西镜抬起一只手,昶夜上前一步正要扶住她的手。夏西镜的手却渐渐抬高,从他的肩头上取下了一小块未烧尽的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