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亭子边一个侍女朝许砚之点了点头。绯色的纱帘被一只皓白的手掀开,环佩敲击之声与流水一般清越,来人身着湘妃色百褶长裙,上身一件苏绣的褙子,绣样是一簇兰草,兰草亭亭玉立,与来人冰清玉洁的气质相得益彰。
来者竟是季瑶,二位少侠微微一愣。临衍盯着季瑶,只觉此身装扮甚是……独特。她平日多以刘海遮了左脸,天枢门的道袍又出尘而飘逸,此番绾了头发又拿了扇子的寻常女子打扮,忽让他有片刻陌生。许砚之亦是惊了,目中除去探究,多了些许惊艳。这身样式他在许多女子身上见到过,闺秀也好,后院中的妇人也好,多是人间富贵,多是如牡丹之慵懒与绝艳;而这身打扮放到季瑶的身上,则莫名多了些许世俗情味。世俗而不庸俗,如一抹孤兰,高洁地被他养在花圃里。
季瑶见了他,也是怔忪。阿妩见了三人,临衍盯着季瑶,季瑶盯着许砚之,许砚之低下头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忽觉有些荒谬。那脸上有浅浅疤痕的姑娘竟有何过人之处,勾得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器宇轩昂,双双如失了魂一般?她娇笑了一声,问许砚之道:“许公子别光顾着看美人,我们溦姐姐来啦。”言罢,又指了指那一方刚被放下的纱帘。
帘子又被撩了起来,这次进来的人倒是富贵多了。来人梳了个同心髻,头发里塞了发包,挽作流云的形状,一枚翡翠簪子压在发髻一侧,又一枚鸟形金钗同翡翠簪子一道将头发固定好。她的一身衣衫倒与寻常女子不同,似是仿了前朝飘逸之感,长衫广袖,披着罗带,罗带一端绣了小小的桃花。她朝许砚之端庄地行了个礼,又朝临衍一福身,笑道:“妾身邱溦,来迟一步,请公子莫要见怪。”
好戏方才上演,怎能见怪?许砚之笑出了一双狐狸眼,对邱溦道:“嗨呀溦姐姐,我这盼星星盼月亮地等你过来,你好容易来了,我又怎敢见怪?”他忙迎上前,握着邱溦的手,道:“你来的路上可有见秦大人?他这是诚心要放我鸽子吗?”末了又低声道:“便是那边穿百褶裙的姑娘。帮我探探她的底细。”
邱溦了然,婉婉一福身。
纱帘第三次被掀开的时候,走进来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声如洪钟,高大魁梧的男人。临衍一愣,这不就是那日在桐乡县见过的那个官兵?他便是秦勤?秦勤见他也是一愣,满腹狐疑,偏头看着许砚之。许砚之哈哈一笑,道:“此人是我兄弟,人家好朋友小聚,不谈正事,不谈正事。”他将秦勤拽到临衍跟前,道:“他们天枢门人自幼习武,武学功底了得,你前日不是还说我武功烂?兄弟我给你介绍个高人,但凡有任何武学上的事,你问他,别再来折腾我。”言罢,拍了拍秦勤的肩,此副哥两好的架势令临衍二人颇感不适。
“……秦大人,久仰。”临衍对他抱拳行礼,态度甚是恭顺。秦勤心下冷哼一声,想,我这薄名,你又不是桐州人,久仰个鬼,便也对他行了个礼,道了声“久仰。”二人入座,弦歌之声复又起,衣香鬓影,宾主尽欢,临衍同秦勤碰了一杯,各自薄抿了一口,皆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