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唐军虽然在裴炎的带领下取得了两场不错的胜利,但阎温古心内一直有着一种担心,担心裴炎根本就不是智计百出,狡猾如狐的钦陵赞卓的对手,无法保证能够战胜强敌。
想了想,阎温古觉得自己不能将心头的疑惑就这么弃置不管,对着刘仁轨小声言道:“刘总管,我想前去见见陆帅,也不知是否方便?”
闻言,刘景仁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劝阻道:“如此偷偷前去与陆帅会面只怕有所不妥,倘若被裴帅知道,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阎温古正色言道:“可是……在下总觉得吐蕃人突然撤离之事有诈,我也只想前去问问陆帅的看法,放心,不会太久,最多一个时辰。”
刘景仁斟酌了一番,终是忍不住点头道:“那好吧,待到今晚你来我营帐,咱们一起去见陆帅。”
是夜,阎温古和刘景仁联袂来到了陆瑾的帐篷当中,径直便对他道出了这几日所取得的胜利,以及裴炎想要追击撤退吐蕃人的决定。
及至听完,陆瑾脸膛上顿时就阴沉了下来,黑着脸思忖半响,开口言道:“两位总管,其实我知道为裴炎提供情报的吐蕃大将是谁,相信你们也应该记得在大莫门城外揭穿裴行俭大总管死讯的那个大唐叛官谢太辰,此人昔日正是裴炎的学生,只怕现在裴炎已是相信了谢太辰投诚之事。”
“陆帅莫非觉得谢太辰此人不可信?”阎温古皱着眉头询问一句。
“对。”陆瑾正容的点了点头,言道,“其实在前几天,裴炎已经令张靖臣前来探过我的口风,说明此事,在下当场便说过谢太辰此人绝对不可信,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裴炎一定是将我的劝告置若罔闻了。”
刘景仁不解的问道:“但是陆帅,我军可是凭借谢太辰的情报胜过吐蕃人两次啊,这难道莫非是吐蕃人的苦肉之计?”
“很有可能。”陆瑾脸上布满了凝重之色,言道,“两位总管不妨想想看,钦陵赞卓乃是吐蕃绝代名将,骁勇善战,足智多谋,这样一个就连裴行俭大元帅也得小心对付的强敌,岂会轻而易举被不通军事的裴炎击败,这其中必定有诈,我军之所以能够赢得吐蕃人两次,完全是钦陵赞卓在让谢太辰骗取裴炎的信任,只怕这一次吐蕃人的撤退之举,便是钦陵赞卓所准备的杀招,裴炎若是在轻信谢太辰之话,肯定会全军惨败。”
陆瑾的话音落点,一股凛冽的冰凉骤然渗透刘景仁与阎温古的脊梁骨,两人面面相觑,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倘若陆瑾所推测乃是真的,那么这次追击吐蕃人的唐军必定会陷入万分危机的境地,说不定还有全军覆灭之危。
沉吟半响,阎温古这才正容言道:“既然陆帅觉得此乃吐蕃人的圈套,那你为何不对裴炎言明?”
“你觉得裴炎会相信我么?”陆瑾苦笑着反问了一句,这才叹息解释道,“裴炎初次执掌兵权,自然想要建立一番不世功勋,现在眼看有一个能够生擒钦陵赞卓的机会,要他眼睁睁的放弃,实在非常的困难,而且……”
说到这里,陆瑾微微犹豫了一下,也不避讳,平静如常的言道:“世人皆知我乃裴行俭的学生,教授我军中兵法的也为裴行俭,在裴炎看来,我自然是属于裴行俭一派的,以他的性格,岂会听政敌裴行俭学生的建议?”
“兵者乃国之重也,裴炎岂会这般不知轻重?”刘景仁额头冒出了涔涔细汗,显然有些心惊。
陆瑾冷冷一笑,却不多做解释,继而正容言道:“刘总管,阎总管,请你们答应在下两个请求,陆瑾感激不尽。”
阎温古丝毫没有犹豫,正容开口道:“陆帅请说,只要能够办到,末将一定不会拒绝。”
陆瑾知道阎温古性格刚烈,加之又是昔日那位骁勇善战的平原郡公、左武卫大将军高侃所带出来的爱将,在军中资历甚高,也颇有威信,只怕在所有总管当中,也是只有他与沙吒忠义敢顶撞裴炎,此刻既然他答应了下来,那自是无差。
故而,陆瑾沉声叮嘱道:“第一件事,倘若裴帅要你们一道前去追击撤退的吐蕃人,记得若遇地形险绝、高山密林、草木茂密之处一定要万分当心,若是情况不对,一定要拦下裴炎;第二件事,在下想写一封信请阎总管转交给黑齿长史,也不知是否可行?”
现在陆瑾尚是待罪听后朝廷发落之身,私自给在外的统军大将送信,那是非常不合适的,若是陆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送信者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刘景仁尚在犹豫不定之间,阎温古已是慨然点头道:“这有何妨,陆帅径直写来,今天末将便派人送去给黑齿常之。”
陆瑾拱手为谢,坐在案前一番思忖,这才从容动笔。
其实说起来,他与黑齿常之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多么熟悉,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愿意相信黑齿常之,或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高山流水一面知音。
及至片刻,一封书信写罢,陆瑾折叠妥当也没有装入信封,就这么交给了阎温古。
阎温古懂得陆瑾此举乃是表明他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私心,信件可容得送信人检查,但阎温古却看也没看上一眼,就这么当着陆瑾的面装入了信封之内,又用案几上的火漆封上信封口子,言道:“陆帅,末将这就令人前去送信。”
及至阎温古和刘景仁离开之后,陆瑾才是沉沉一声叹息,却没有心思继续翻动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