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上的云层终于散去,明晃晃的太阳重新散发出万千光芒,一片泥泞的土公路很快被晒干。
夕阳薄山,石圪节沐浴在一片红光之中,彷佛来到了童话世界一样。
“少安,到点了,回家吃饭去了。”
“就是少安,咱这儿的工作就是这样,到点就下班。”
“少安,你的帽子咋不戴了?别说你这头发还挺好看的,就像书上说的那啥,是不是叫凌乱美?”
迎着众人的热情,少安一一给他们打着招呼,随他们一起走出粮站,这才分道扬镳。
少安在人际交往中是有自己的天赋的,一天的时间就把粮站混了个熟,已经达到可以开玩笑的程度。
少安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看了看西方天空的夕阳红日,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换做以前,他现在应当还在黄土地里卖力干着,满身黄土,身体疲劳无力,起码得天擦黑了才能回去,有时候累的连馍馍都吃不进去。
哪像现在,在粮站待了一天,身上的衣服依旧干干净净,而且还没出什么力气,现在连太阳都挂在空中,居然就已经下班了。
他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还微微有些不习惯。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想吃公家饭了,不仅轻松,而且挣的钱还多,不像他以前累死累活挣几个公分,压根不值什么钱。
当然,他现在的工资不算高,每个月仅仅十四块五毛,但相比较于以前种地来说,不知道多了多少。
不过,钱还是其次,毕竟他在鸽子市里干活,每个月拿的工资和分红可不少,主要是这个工作带来的身份地位的差别,别人看他再不是以一个庄稼汉的身份去看待。
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多余的想法,迈着轻松的步伐,朝胡得禄的理发店走去。
在和粮站的同事混熟以后,他干脆取下了帽子,结果因为狗啃似的一汪头发,遭到了不少人的笑话。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开的玩笑,导致他们的关系才能迅速拉近。
“少安,你下班了不回家要走哪里去?”少安正埋头朝理发店走去,一道熟悉的磁性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他转头一看,笑道:“姐夫,又来接我姐?”
王满银从三轮车下来,递过去一根香烟,点点头,随口问道:“咋样,第一天上班习惯不,种地和上班哪个更轻松些?”
少安接过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回道:“姐夫,你心里不都有答桉了嘛,肯定是在粮站上班轻松啊,你看我在粮站干了一天,身上的衣服依旧干干净净的。”
王满银笑了一声,“那你下班了不回家要去干甚?”
少安取下蓝色工人帽子,“这不是去剪个头发嘛,今天可被笑话惨了。”
王满银薅了一手他的头发,“对了,给你说个事儿,你不是经常和润叶偷偷见面嘛,帮我问问上次她二妈到底是咋说的?”
少安好奇,“啥,润叶二妈说了啥?”
王满银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就润叶上次从县城回来,她二妈让她带回给我们,叫我们去家里吃饭,我不知道人家是客套话还是诚心的,这不是让润叶再给我们说说嘛。”
少安恍然的点点头,“成,我今晚就去问润叶。”
王满银看了一眼公社大门,见兰花还没出来,便给看门大爷递过去一根烟,给他交代一声,然后和少安一起往理发店走去。
老实说,胡得禄的理发技术在王满银看来,也就那样吧,剪个平头还是能行,但是其他复杂的发型便有些力有不逮。
但在这石圪节,因为没有竞争对手的原因,所以生意还不错,人们也只得到他那里去理发。
没有后世理发那么麻烦,也不用洗头什么的,上门了直接坐在椅子上,胡得禄拿出推子剪刀便开始操作。
“少安,你这自己跑去粮站上班,那你们队的生产队长咋办?”王满银坐在旁边,一边抽烟一边问道。
少安眯着眼睛,回道:“这事儿昨天我和福堂叔说了,他说今晚上重新开一个选队长的会议,到时候照样是投票决定。”
王满银砸吧了一下嘴,“十八岁就当生产队长的少安,当了半年就下台了,你说别人在背后会不会议论你?”
少安好笑的看了一眼姐夫,反驳道:“什么下台,我这在粮站工作不比当啥队长舒服?”
两人说着闲话,少安脑门上的头发也快速减少,耳发被剔的精光,头发推的相当齐整,看起来无比精神。
刚剪完,兰花和许慧在看门大爷的指点下,也来到了理发店。
无人汇合,坐着王满银的三轮车,一起朝家里驶去。
路上,兰花开玩笑的问少安吃上了公家饭,要不要一起吃饭庆祝一下,这件事比之结婚也不会轻多少。
少安仔细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得一起吃个饭,请上二爸二妈,也不用庆祝什么的,就一起聊聊天就成。”
少安是个做事利索的人,既然说要请客,那干脆今晚就一起在他家吃,反正时间还早,夕阳刚刚落下山头,那些庄稼汉还在家里没回来嘞。
兰花问了一下自家男人,王满银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少安家也不缺粮食,吃顿饭也没啥。
三轮车到罐子村的分叉路口就停下,王满银让他们等一会儿,自己回家,抱着两个儿子,旁边跟着大海和黑仔。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双水村赶去,家里只有少平和兰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