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冬,即便已是日上中天,太阳只是白惨惨地,虚挂着。

大地冰封千里,朔风砭骨。

午间时分,欣然就来袍泽楼了。她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只玉蝉,忐忑不安地候着庆卿,神思仿若庄子坐上腰舟1,五湖四海,随波漂流。

突然,隔壁桌子传来,低低地议论声,一下子把欣然漂游的思绪,拽了回来。

“咸阳市,今天又有一伙人被五马分尸了。四肢和头颅生生被撕裂,支离破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一个缁衣长袍,面善的中年人说道。

“为甚?”另一个儒生打扮的人问道。

“公告的罪名是试图行刺秦王,谋逆。主犯连同几名同伙,都被阵法了,官府还在收捕同党,这么连坐追究下来,不知道要株连多少人?”中年人压低声音说道,连连摇头。

“要不说秦国是蛮夷之邦,我看还是我们齐鲁之地好,圣人教化下,讲究礼仪,民性纯良。”儒生感慨道。

欣然只听得心里突突直跳。该不会是庆卿出事了吧?

她再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霍地站起来,就要到咸阳市看个究竟。

刚要迈开步,一个垂髫小酒保,利索地窜到她跟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白小姐吗?”

“什么事?”欣然一下警觉。

“刚才一位侠客,托我给你捎封帛书。”小酒保递给欣然一张缣帛。

欣然打开一看,就寥寥四个字:“平安,勿念!”

“他人呢?”欣然急切地问道。

“走了!”

“啥时候走的?”

“刚走。”

欣然蹬蹬地下楼,疾步如飞追出去,里巷曲曲折折,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二】

欣然向父亲回禀了关于清芷园房产一事。父亲亲临看过之后,问欣然是何人介绍的,欣然说,以前在骊山别苑,认识的一个在王宫里当差的贵人,父亲信了。

父亲很是喜欢这栋宅邸的位置,以及轩敞的庭院,当即拍板买下。

王戊代表卖方与白泽签订了质剂。

白上卿动用大笔资金,对清芷园进行了全面的整修,增加了一些建筑,前庭和后院分开,院与院之间,廊道迂回,置奇异山石,植入松柏垂柳合欢木樨。打几口井,供生活所需的同时,将水流牵引,绕各庭院巡回。

一番打理下来,山石掩映,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应俱全了。

仆隶们居住的房舍,专门开辟在西北角。房舍后面,一箭之地,有马厩,兽囿(you)。

骊山别苑里的僮仆,都召集进了清芷园,毕竟老人手,知根知底,用的放心,处得自然。

欣然悄悄进宫一趟,二姐没找着,差点没惹出事端。短期内,只能将这事暂时搁置了。

清芷园还在修缮,白泽已经为生意忙开了。

“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这是白家老祖白圭,经商致富是法则。

白圭简朴寡欲,和僮仆同甘共苦,抓住赚钱的时机,就像猛兽凶禽捕猎一般迅捷。白圭曾曰:“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彊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1”

一句话,白圭是自诩才华和谋略,可比伊尹太公,孙武商鞅,还很自豪的说,别人想学习他的经商之术,是学不来的。

可是,据说,天下人说道经商之术都效法白圭,可是学的人,也就蹭了皮毛,不过光蹭点皮毛,就足够许多经商之人挣得盆满钵满,过上富足的生活。

白泽虽然知道自己无法和先祖白圭的才略比拟,却一直坚持兢兢业业,克勤克俭,谨守白家浩大的家业。崤(xiao)山以西盛产木材,竹子,苎(zhu)麻、柘(zhe)2木、玉石;崤山以东鱼盐,漆,丝织(就是所谓的齐纨鲁缟);长江以南楠木,朱砂,金银,犀角象牙、玳瑁珠玑。龙门直到碣(jie)石以北骏马,毛毡,皮裘······

这些都是白家奔行天下,南来北往,谋取暴利的货殖。

【三】

当政再一次驾临清芷园的时候,清芷园已经焕然一新。

家宅到底比住客栈来得方便,舒适。

欣然正在兴致盎然的打理她的“昧旦小苑”。《诗经》有云:“女曰鸡鸣,士曰昧旦3。”,她就想做一个慵倦恋榻的小懒,故而就把这间属于自己的小苑,起名“昧旦”。

可是欣然却忽略了,“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寥寥八个字,是那么暧昧,那是恩爱夫妻之间,看似平淡,却缱绻(qian quan)隽永。

迎面匾额上,用鸟虫书写着“昧旦小苑”四个字,蜿蜒秀丽,政看了,会心一下。

寝室刚刷上朱漆,大冬天,屋门竟然敞着,连个帘子都没打。

政颀伟的身子,往门前一站。屋子里炉火燃得正旺!

端坐在席案边,欣然正聚精会神地擦拭一把古琴,她感觉光线一暗,仰首看见政,讶异的同时却难掩惊喜,急忙起身,将政迎进屋,为他边铺席,边说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来祝我乔迁之喜呀?”

政一席褐地矩纹云锦深衣,大冬天,穿的似乎有些单薄,他潋滟,轻笑,“那我可忘了带礼物。”

“里里外外还没打理好,贺喜,早了点!”欣然恣意一笑,眉宇间都洋溢着明媚。

“怎么不让下人来弄?”政随意说道。

“这是我二姐的娘亲留下的遗物,我要为她妥善


状态提示:第41章 昧旦--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