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段时间内,政时不时地会来骊山别苑,王戊驾驶着马车停在僻处。

那日黄昏,当政来的时候,欣然就在水榭旁的凉亭里,画素描。

政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欣然的缣帛上,画着一个身披铠甲的将军头像,五官棱角分明,气势昂藏。

“这是谁呀?”政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为打发时间,随便画的。”近日,欣然的脑中,总是浮现自己在一个庞大的兵马俑军阵里,画一尊俑头,今天拿起笔,不自觉地就画了出来,其实她也想知道这是谁。

“这,好像是我们大秦将军的装束,看这架势应该是个都尉级别的。”秦王端祥着道,用探询的目光盯着欣然,“什么人,在你脑中烙印这么深,让你下笔如有神,画得如此绘声绘色。”

政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悦,

“本来是想画你的,你那天说你是个将军,我想你一副将军的装束会是什么样,谁知画成这模样,羞煞我了!那天云裳和芸香,还对我画大姐的帛画,赞不绝口,原来那都是哄我的。”欣然试图掩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常不愿意,政对她有所误会。

“我是这样的?”政对自己狐疑开了,走到水边,看看水中的倒影,将自己鬓角和额头的垂发像束冠一样的拢起,水中的倒影,在风中时不时地荡漾,看得无法细致,乍一看,好像有几分相似。

“我那是凭记忆给你画的,我也总共没见过你几次,更没有仔细地端祥过你,画出来肯定误差很大。”欣然困窘,解释道,急忙扯下画架上的帛画,扔进水里。

“画得挺好,扔了干嘛!”政想伸手阻止,却慢了一步。

帛画扔进入水里,墨色氤氲开,人物像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团墨色。

“我只是没事无聊,随便画,你不要有什么想法?”欣然羞赧地咕哝道。

“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政上前一步,杵在欣然半臂之隔的地方,似笑非笑地说,清冽的目光中有一团火在突突跳。

欣然没有接茬,跑开了,几步开外,她转身说道:“政,我们骑马去驰骋,怎么样?”

站在高原上,俯瞰四野。八百里秦川,匍匐在脚下。

渭水像一条巨龙,在塬间,盘旋,流水浩浩汤汤。

咸阳的王室宫殿群在渭水两岸逶迤开,浩浩荡荡,随着山势起伏,错落有致。

咸阳通往四面八方的直道上车水马龙。

清风拂过,深衣大袖簌簌飞扬,一股豪情在政的心田跌宕起伏。

“欣然,你希望,以后的天下是什么样子的?”政眯着眼,满脸期许,郑重其事地问道。

欣然骑在马背上,一身士子装束,娇俏不失飒爽,

“我希望以后的天下,不要有战争,不再有杀戮,天下安澜,物阜民丰!”欣然迎着风,朗声说道。

【二】

白府的清凉小院,满架的忍冬花泼泼洒洒,开得极其恣意盎然。

嫣然的寝室内,庆卿箕踞坐在席上,嫣然倚在他的怀里,双手捧着欣然给她从赵国带回来的玉埙,

低低地吹奏着那首她最喜欢的秦风——《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埙声低回婉转,像伊人在芦苇荡中徘徊。

庆卿蹙眉,目光盯着窗外,合欢花,在枝头绚烂,花开似锦,他的神思恍惚。

“庆卿,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嫣然察觉到异常,停止吹埙,仰起头,用手扣扣他的下巴。

“嗯,没事,听你吹得入神了。”庆卿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看不是入神,是神游了!”嫣然不满,有事为什么要瞒她。

“没有!”庆卿俯身,亲她光洁的额头,轻唤:“嫣然!”

“嗯!”嫣然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一脸醉意。

“我的一个朋友,以前投到平原君的门下,现在已经在赵国位列上卿了。”庆卿像聊家常似的说道。

“是我束缚你了,是吗?”嫣然睁大着眼睛,满怀歉疚地盯着庆卿。

“不是,我是甘心沉溺在你的温柔中,不求上进。”庆卿嘻嘻一笑,故作闲散地说。

但是他假意地轻描淡写,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惆怅百结。

善解人意的嫣然,怎能不知,“庆卿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你是一个不甘雌伏的人。等我们办完婚事,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在哪儿,我们的家就在哪儿。”嫣然动情地说。

“颠沛流离的生活,太委屈你了!”庆卿不忍。

“柴米油盐地平淡度日,才委屈了你呢?”嫣然用手轻抚着他微皱的眉头。

“我们走了,你娘怎么办?”庆卿不无担忧地说。

“我娘,·······”提到娘,嫣然不语了。

的确,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两人一直相依为命。虽然父亲一直以来的对娘宠爱有加,可是在偌大的白府里,娘活得如此低调,几近山中隐士。

白夫人的强势,嫣然怎能不知。虽然有父亲罩着,可是父亲一年中,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外面奔忙,离了嫣然,娘不知道将多寂寞。

昨天晚上,娘突然来到她的房里,要跟她一起睡,还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感觉嫣然蹒跚学步,咿呀学语,仿佛就在昨日,现在已经长大,就要嫁人了。

娘说这话


状态提示:第23章 伊人--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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