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此刻却没有心思去管宁修茂的那点花花肠子,七弦公子和他爹娘这番你来我往,虽说到底没有指名道姓,却也几乎等于直说了。
如他们所言,此事背后的力量可不是他们在场这些人能够抗衡的,柳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爹!那你们现在——”
现在柳家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暴露了,会不会受到来自上面的惩罚?甚至灭口?这不是不可能的!
柳夫人见他担忧,爱子之心情切,一时倒也忘了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匆匆上前将儿子搂到怀里,低声安抚,“桐儿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声音却也有几分迟疑,显然她自己对柳家将来的命运,也并没有多少把握。
从前被蛊虫控制浑浑噩噩不觉倒还罢了,如今一清醒,问题简直接踵而来。
但这些问题,他们实在不想将最疼爱的小儿子牵扯进来,当年不想,现在更不想。
只是每一次,仿佛都是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啊。
宁修茂见他们母子情深,他自己现在又处境微妙,换了一般人就算不避嫌好歹也退开两步,偏他还老神在在地愈发往前,摸了摸鼻子不知是安慰还是真胸有成竹地说:“嫂子安心吧,真没事。”
柳夫人尚未有反应,倒是柳箫君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一片沉思之色。
说起来,虽然最初是柳家奉命利用雷霆山庄,但后来他们与叶家父子有了分歧,又毫无防备之下被蛊虫所控,成为叶家傀儡也有许多年了。
柳家几位高层都是不久前才刚刚清醒,恢复了自己的意识,而眼前的江湖已不是记忆中的江湖。
对于如今的江湖形势,他还颇觉混沌,一时半会自不能了解透彻。
但柳箫君也不是个笨蛋,在青桐还未道出隐忧之前,他已经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今他听宁修茂一言,脑中灵光一闪,觉得自己好像捉住了某个关键,却还没能把握住,那念头就像滑不溜手的鱼一般溜走了。
“你……”柳箫君看着宁修茂,眉头深锁。
不等他问完,宁修茂已经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人了。”
柳箫君显然有点诧异,他的记忆还有断层,但很快适应过来,“怎么会?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朝廷肯放你?”
哪怕不在江湖,基本上也是尽人皆知,朝廷对于宁大捕头还是十分器重的,如何愿意轻易失去一位良臣?
要从那个漩涡里脱身,绝不比要脱离江湖简单。
更何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廷,说白了就是另一个暗流涌动的江湖罢了。
宁修茂不知真假地哀叹一声,“走了都好久咯。柳兄你看看我都年纪这么大了,留在那里也是碍手碍脚,活干不了啥,饭却吃的不少,哪儿能不遭年轻人烦?”
刚过而立之年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的宁修茂说自己年纪大了?开什么玩笑,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然而在场的诸人却都从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玩笑话里听出了一场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朝堂倾轧。
说白了,不过是新老势力的博弈,既是博弈,自然有胜有败。
不过话说回来,宁修茂这样的人才,是不应该站错队伍落败的。他今天人在江湖,十有j□j,是自己起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借势“被打压”。
这其中有几分是为了柳家,大概只要他不想说,就没有第二个人会知道了。
不过既如此,宁修茂刚才对柳夫人和青桐所说的“没事的”,就不再是一句单纯的安慰之语。
一直静静地看着几人的七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着相拥轻声呢喃的青桐和柳夫人,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追思之色。
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这对相拥的母子,看到了遥远天边的什么人。
只是这对别人来说无法察觉的小情绪却一点不落地落进温念远的眸中。
——他没有见过梅如婳,七弦的娘亲,那个名满江湖的大美人。
但只看七弦的容色,就可以想见那是一个何等风华绝代的女人,但无论她有过什么样的遭遇收获过什么样的评价,对七弦来说,那只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温念远私心里其实是十分佩服梅如婳的。这世上人人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但看走眼以后能如此迅速清醒并果决却很不容易。
更何况梅如婳那时候已经怀孕了,也许有很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妥协会自欺,梅如婳却比任何男人都要干脆利落。
一个外柔内刚、绝不屈服的女人,七弦其实很像他母亲。
七弦垂下眼睫,看着那只忽然出现在他双手之上的,宽大温暖的另一个男人的手。“我不冷。”他说,双眼却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愉悦的情绪。
温念远点点头,“我冷。”
白衣的男人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抽手,转头看向宁修茂和柳箫君他们,淡淡的说:“宁兄的意思是,请柳大侠和柳夫人放心,上面那位,恐怕已经自顾不暇了,再腾不出手来够到江湖。”
柳箫君眉头一松,柳夫人和青桐也有点意外有点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宁修茂挑眉没反驳。
倒是温念远想到了什么,“只怕早就自顾不暇,否则雷霆山庄不可能控制柳家安稳这么久。”
经此一说,柳箫君终于想起来他刚才觉得不对的是哪里了。
他们替朝廷办事,虽说是不得已,但也算朝廷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