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天降鸟蛋不稀奇,可我却迟迟无法把视线从鞋面上那片碎裂的蛋壳以及那个一看就知道孵化到一半,成了型却来不及破壳的胚胎上挪开。
是个人都知道有照顾养育后代习性的野生动物有多宝贝自己的孩子,那可是各个都当眼珠子照看着的,只要能够保住幼小的生命,即便要父母装伤卖蠢也在所不惜,所以……
我僵硬的抬起头往上看,试图从层叠的枝叶间找到这颗小……鸟蛋的窝,并且祈祷自己人品爆发,鸟窝的主人们刚好都去了比较远的地方,没空理我这无辜的倒楣鬼。
然而命运用事实证明,现在祂刚巧感到无聊,而我就是祂这次为了解闷,随手一戳就被戳中脑袋的小丑。
叽---啾噜~
先是一声清脆的鸟鸣,紧接着我的视线里就出现一只体型不大,除了头冠和胸腹是橘色的以外全身都是灰扑扑的鸟儿,扑扇著翅膀缓缓落在我正上方的一根粗树枝上。
好吧,这下凑巧人家父母回来了,那是不是我该改为祈祷牠神经够钝反应不快又不会数数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生了几颗蛋?
抽抽嘴角以最快的速度甩掉鞋子上残留的蛋壳、蛋清和"鸟尸",我还试图在旁边的树干上蹭了蹭,想要将证据在被那不知道是鸟妈还是鸟爸的亲鸟发现前消灭干净。
然而我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我完全来不及这么做,因为我才刚把脚往树干上凑,那只亲鸟就已经发现自家宝贝儿不见了一个,并且毫不犹豫地扯起嗓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向附近的同类发出警告。
由于种族的差异我听不懂牠所吶喊的内容,可很显然绝对不会是好话,因为当牠的叫声重复到第二轮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示警,而是如同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来自牠的"好邻居"们不断复述同样内容重叠而成的声浪。
叽---吱嘎吱嘎---叽---吱嘎吱嘎---
一声又一声由近而远一路迅速往外扩散出去,接着又以一种浩大的声势传了回来,震耳欲聋的鸟鸣声对于五感灵敏的我来说无异就像是在耳边不断敲击铜锣一样,所有原先在我听来清晰可闻的声音现在只剩下没有规律的嗡鸣,於是本该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那只亲鸟动静的我偏偏没发现,等那只亲鸟狠狠一嘴啄在我的后脑勺上时我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那一啄就像是个讯号,瞬息间打开了鸟群平日里不被使用的开关,前一秒还是大晴天,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定睛瞧才发现不是突然来了片乌云,而是群聚的鸟群数量如同蝗虫般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
……臥槽!傻了几秒才终于反应过来的我低咒一声,紧接着忙不迭送的撒开蹄子疯狂逃窜。
我敢发誓如果此时有旁观者在的话,肯定会为我这时候做出的许多高难度跑酷动作而看花了眼。
精準跳远、翻滚、侧手反抓杆、蹬跳墙、助跑猫扑、双重猩猩跳、单杆抓飞,除了用来当作借力的场地从水泥丛林搬到媲美亚马逊的野外以外,一个又一个平时我从不曾想过的动作在边逃边闪避鸟群那密集到只能用"枪林弹雨"四个字来形容的啄咬攻击时替我争取到不少机会。
可是无论速度多快,闪避的反应有多敏锐,等鸟群终于忿忿然地转头回巢,而我也总算能够停止继续凌虐那双即便坐下来仍不断打着摆子的腿时,我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距离临时营地多远。
迷失了方向是小事,因为刚才逃跑的时候身上三不五时总会多出几道口子,洒落的鲜血气味恰好可以当作回营地的指标,但此时的我连站都有些困难,为了避免待会回去后没力气继续赶路,我长腿一伸很两光的决定赏给自己休息一会的机会。
紊乱的气息缓缓平复下来,我一直等到身上被汗水浸溼的衣物都杆的差不多了,才像是重伤患者般扶著树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用力捶了捶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些虚软无力的双腿,我眼前突然非常不合时宜的闪过脱离营地时对冬琅说的话,以及转身前的那瞬间无意间瞥见冬琅眼底的茫然无措。
下意识低头检查了一下,等我看清楚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后,脑海中那些原先还存有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真是太好了,拖这么久才回去已经肯定会被他唸叨许久,现在偏又搞得自己狼狈不堪,以后如果还想像今天这样单独行动绝对是不可能的了。
几乎被鸟群那锐利的爪子抓成碎布的上衣、被粗糙的树干粗枝擦破的酷子以及沾染在衣服上的那一大片以左侧裤子口袋为中心往外扩散,混杂了紫红橘绿四种颜色的浆果果汁,光只是这么粗略地看了一下,我就能够妥妥的认定待会回去给冬琅看到后自己的下场-即便是解决个人卫生,那家伙也肯定会以这次的意外做借口,争取到和我直接变成连体婴的权利。
此时我压根没想起换身衣服或许能避免情况更严重,毕竟过去比这狼狈悽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当我重新站在冬琅面前,低著头任他用如同刀子般犀利的眼神凌迟时,终于想起回来前起码该换件衣服的我默默在心里替自己点上好几打蜡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琅这次真的气疯了,开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受害者的指控,可偏偏这次我很清楚是自己做死的结果,於是他每说一句我的头就低上几分,直到最后下巴抵著胸口才停下。
你一逛逛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