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有个和记忆中除了那身白之外完全没有其他更深入印象的人相符的女孩,身后是……
抬起头往上看,接着松了口气。
就像是找到家长的迷路孩子,原本因为受制的错觉而慌乱的思绪如同被人掷入一颗石头而泛起波纹的湖面,溅起的涟漪消失后依旧平静,我没发现自己眼底的放松与安心有多明显,转过身子抬眼对上他的。
冬琅。没有任何多余赘词,我只是很自然的唸著他的名字,然后在他低下头看着我的时候任由那种莫名的心安抚平自己的情绪。
嗯,这样挺好的。
冷静是生存的第一要素,如果在这个人身边就能够保持冷静,那么很好。
扭头瞥了眼因为我明显抗拒的举动而显然相当伤心的女孩,再看看依旧杵在原地和我胸贴背表情平静的冬琅,我忍不住对于自己的去留感到犹豫。
离开是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即使这个人占据了我现在回忆的绝大多数,不过我比谁都还清楚异化者就跟一颗不定时炸弹的事实。
和始终小心翼翼保护著自己与身边的人避免感染的普通人,或是因为感染了病毒或寄生虫而失去自我的感染者相比,异化者每活一秒都像是在走钢索,左右是死,端看死前运气够不够旺。
运气好,那么无论几次感染都能够平安渡过。
或许会丟失记忆,或许会因此脸上长满肉瘤,也可能哪天一病醒来嗓子哑了,但好歹仍赖活着,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对身为异化者的我们来说活着就是赌博。
一旦撑过第一次的感染成了异化者,或多或少丟失了的记忆总归会影响一个人的行为和性格,更別提有些人外貌上也会有变化,脱离群体成了必然的结局。
独行的人在过去那是比比皆是,现在却是致命且危险的。
比过去更具攻击性的野生动物、看似平凡无奇却隐藏剧毒的植物、如影随形又很难一下子就被发现的带原昆虫,这些当人们抱团生活时可以很容易就解决的问题,对于失去记忆只能凭借着隐约印象独自生活的异化者来说,就成了催命的符文。
我曾经在一个不算大的小型人类聚集地里看见一名经过两次感染,记忆些微缺失但仍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异化者,也曾经在她的邀约下在那里住了五天。
即使周遭的人们都因为她和普通人的不同而保持著遥远的安全距离,但我能看的出来她很快乐。
可惜的是她的快乐和我难得的安宁生活在第五天就被打破,因为在第五天傍晚,早上跟我分开来各自离开聚集地打猎觅食的她回来时已经成为感染者的一员,没有熬过第三次感染而失去自我,成为比普通感染者更加兇残恐怖的存在。
我为了她从第一天见面,并且相互认出对方异化者身份后她所给予的请讬,在她失去自我的时候抹杀了她的存在,并且将她的心脏带到在离那个人类聚集地有段距离的山丘上,在一棵可以看见聚集地的树上挖了个洞藏进去。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死了也要看着那个她母亲出生的地方,直到那里随着时间逐渐风化消失。
身为异化者,能够每一次都熬过感染是最好不过,可一旦没撑过去,早就变得比常人还要强悍的肉|体与本能就会成为比最初的双感染者更加恐怖的存在,而这点因为亲眼见证过不只一次,所以我才犹豫。
靠近冬琅时从骨子里泛出的依恋让我想留下,想贪恋这很可能只是一时的温暖与平静,起码让自己在最后因为没熬过而失去自我时不留一点遗憾,可对于自身状况非常清楚的我又必须离开。
矛盾而纠结,真是……好解决的问题。
手不自觉的握紧弩柄,我有了另外一想法,和那名异化者留给我的请讬一样的想法。
把唯一的愿望交付给能够信赖的某个人,然后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尽情的活者,即使可能只剩下一年、一个月、一周或是一秒,但她说的话和当时的表情我还深深记在脑海里没有遗忘。
那时的她笑着,一张在第二次病毒感染痊愈后变成如同月球表面般坑坑漥漥的脸因为那个知足的笑整个亮了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眼前的模样,我们成为异类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既然这样,就用眼睛仔细地记住能记住的每一个瞬间,起码以后下去了,我还能够抬起头挺起胸,跟等在彼岸花开处的亲人们述说他们离开后的世界有多美。
我和她之间的差异只在于五次的病毒感染将我大部分的记忆都上了封条,亲人还在不在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现在的我唯一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回应冬琅的探询目光,思绪飞转的我动了动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关节,接着抬眼四下一扫然后缓缓朝旁边挪了两步站到冬琅的左后方。
这个位置是目前我所能找到的最佳位置,所有陌生的、有些熟悉的甚至是唯一能够站在如此近的距离仍感到心安的人全都在视线范围内,背后便是名副其实的水泥"丛林",没有比这更好的角度了。
诡异的沉默在我们之间迅速扩散开来,直到那女孩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才被打破。
……副队?女孩的声线微微颤抖,让本就属于女性该有的柔美嗓音多了些令人怜惜的感觉,可惜她用的称呼对我来说极为陌生。
陌生的称呼和陌生的人,我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