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杰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他拿出的大礼,分量自然不会太轻。李炎卿本以为是些淮北的土特产,比如金银啊金银啊或是金银啊,再不然就是扬州瘦马。不料,他拿出来的,却是一面铁制令牌。这令牌不过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形式古朴的花纹。
李炎卿还没看出来是什么,那边谢云裳忍不住道:“十三太保令牌?”
“不错,正是十三太保令牌。刘老爷,这令牌我漕帮一共也只有十三面,所以号称十三太保。拿着这面令牌,就算我漕帮的长老,有漕帮一天,就有长老一天。只要您能保住我的帮主之位,我这面令牌,就情愿双手献上。”
漕帮帮主并不实行世袭制,甚至不实行终身制。毕竟这个位子一年下来,少说也是几万两银子的进帐,如果终身制,那别人还怎么混?当然,每一代漕帮帮主的工作重点,都是努力让自己任期终身制,让这个岗位世袭化。整个漕帮的历史,就是帮主与长老帮众之间的斗争史。
与帮主的位置不同,帮内持有十三太保令的长老,却是世袭终身制。这样的长老,并不能直接参与漕帮的运营,但是却享受漕帮的利润分红。每年都会有人把应得的红利,送到长老家中。与大明朝勋贵与国同休一样,这些持有令牌的长老,算的上与帮同休。能享有这种令牌的,都不是漕帮内流血流汗,拉纤运漕,或是拿刀子护漕的本帮弟子。却都是能够从某种程度上,决定漕帮生死兴衰的要害人物。比如凤阳的漕运总督,自从他枷死了上任漕帮帮主之后。家中就多了一面令牌,从此每年就多了几万两银子的收成。
以李炎卿的品级和实际职权,显然还不够资格接受这么一面令牌。这次破格授令,也看出秦云杰是被逼到了绝路。已经不顾一切。这也不怪他破坏规矩,实在是他没别的路走了。
大明朝基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高拱虽然再三指示,改漕归海之事,必须要保密保密再保密。但事实上,漕帮得到这个消息比胡静水只晚了两天而已。秦云杰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召集漕帮各路把头、长老前来商议大计,又拿出了一大高抬贵手,给漕帮这百万苦力留一条活路。
可惜高阁终究是个清廉之人,这以往百发百中的银弹攻势,在高相那里也失去了威力。高阁铁面无私,根本不肯放松。哪怕是派了几波使者去哭秦庭,最后甚至动用了高阁的乡党,也只换回了一句话“漕帮这些年闹的太不像话了,我看让邵方管一管,或许比较好。”高阁这一句话不要紧。已经有人想要砍了秦云杰的脑袋,送到高相府去换取漕帮的生存。好在当初秦云杰雨夜屠十六把头的积威犹在,自坐了帮主宝座之后。每年除了亏空几万公帐,收几万常例外,还肯拿出几千两银子养打手,手上颇有战力。那些部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两下暂时僵持。
只不过邵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在丹阳名声甚大,江南提起邵大侠来,也是人人挑大指称赞的好男儿。与他秦云杰向来齐名并称,自身在盐帮做着供奉。麾下也有许多死士。如果再拖延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秦大帮主的脑袋就会掉下来,邵方就会迫于无奈。走马上任。
“他高拱做宰相,任用邵大侠,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闻。谁不知道他这个相位,是邵大侠为他奔走得来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邵方做盐帮的供奉不甘心,还想占我的漕帮?这盐漕两帮都归了一个人,别人还有活路么?再说了,我在帮主位上,好歹还肯为漕帮说话,等到邵方做了帮主,那就只会替高拱说话,一转手,就能把这几百年的基业,百万儿郎卖了。我这是替漕帮着想,是为自己的兄弟们找出路。”
秦云杰绝对不承认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当之处,他这面十三太保令牌,曾是想送给高拱的。可惜高拱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他只好连令牌带整个漕帮都投向了张居正。
“只要您帮我过了这一关,我漕帮百万兄弟,就都听张阁的调遣。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听说您有几个聪明伶俐的少爷,这小小的令牌,就让少爷们拿着玩吧。每年可以给少爷们弄点吃糖的钱,也算小人的一点心意。”
李炎卿并不相信漕帮的忠诚,就像高拱从没相信过漕帮的忠诚一样。这些人忠诚的,永远是自己的饭碗和利益,而不是某一个人。如果有一天张居正失势,这令牌到底能不能吃上份钱,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高拱与张居正明争暗斗,就连快枪的分配上,都要闹上一闹,那么拆高拱的台,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要支持的,就是自己要反对的。这漕帮眼下,倒是个不错的工具,利用他们,至少能恶心一下这位铁腕宰相。
“秦帮主,坐下说话。邵方这个人我没见过,对他也不怎么了解。只是本官想来,漕帮的帮主,总归要由漕帮决定,怎么能有外人说了算呢?不管这个外人是谁,他都不应该干涉漕帮内部事务。”
见他表了个态度,秦云杰心内大喜,不住点头附和。李炎卿话锋一转“说来,其实本官对于漕帮的事,也是不好插手的。只不过香山县那边有点小生意,可能要和你们漕帮搭上关系,到时候还要秦帮主多多照应。”
他虽然没有明说支持谁当帮主,可是他称呼秦云杰为秦帮主,又要和秦云杰联手做生意,这其他的事还用说么?秦云杰心头大喜,不住点头,就连粤盐行销的事,他也一力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