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县衙门,如今已经成了巡按的临时驻地。那些随员占据了衙门里所有的好位置,还有人在伙房张罗着弄饭。几名从广州雇来的厨师都是好手艺,一天的工钱也要几两银子。看着这些食材,厨师们面露愁容“巧妇难为无米炊,这香山怎么和我们广州一样,只有些青菜,这可怎么烧菜啊。”
刘勘之无心关注伙食标准,他面沉似水,看着眼前的公人,神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共派了十名精干捕快到香山做耳目,居然只剩了一个。
而这人能剩下来的原因,却根本不足道。他是因为喝醉了酒与人打架受伤,一直住在医馆里,才侥幸躲过一劫。那些同来的公门名捕,已经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那位衙役磕头不住道:“巡按恩典,您千万开恩啊。小的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这香山县也太霸道。他们根本不问情由,想抓就抓,连证据都不用。抓到之后找不到路引,就塞到船上,拉去恭常都做苦力。那些弟兄们,怕是遭了大罪,您还是赶紧把他们救出来。”
废物,全是废物!刘勘之心里不止一次的问候了这群饭桶的全家,一张玉面都有些变形。这群废物,简直丢光了他的脸。
本以为可以靠他们先搜集到先手证据,引吴桂芳下水。没想到,他们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反到把自己折了进去。就这样的,也有脸叫六扇门名捕,也敢在刑部衙吃饭么?
他已经把自己能调动的人力都撒了出去。想要把那位带印私逃的秦师爷抓回来。可惜他的人实在太少了,即使是加上那支护卫王命旗牌的部队。人力也远远不足,在香山这地方。他们没有群众基础,搜了一天,却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而香山县自己这边的查帐,也进行的非常困难。他带来的人里,有几位绍兴老夫子,带头的是他父亲的一位幕友,也是帐目方面的高手。按说什么样的帐,也瞒不过这老人家的眼睛。
可是香山县的帐他看了半天,最后却只能摇头道:“做帐的是个好手啊。老夫可以肯定这本帐是有问题的,但是我无法找出它的问题在哪。你要么找到它的底帐,要么就只能认它是真帐。”
刘勘之听了这话,就觉得心中憋闷。如果他没事就算了,有事却查不出来,这是最让人生气的事。要知香山不但有一位做帐的好手,更可恨的是,他有一个十分耍赖的方法平帐“锦衣卫特殊开支”,或者简称。叫做特支费。
光是粗略查一下,至少有五笔钱粮总计得有千把两银子下落不明,在帐目上的标注全是锦衣特支。这种下帐方法,等于公开作弊。偏生刘勘之还拿他没办法。实在是香山的情形太特殊。
那狗贼走了运,连破白莲大案,连法王都被他捉了一个。有了这样的工作成绩背书。开销这点特支费,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锦衣卫虽然整体地位今非昔比。但是偏生不受他这巡按管辖,他的权柄再大。也管不到瑞恩斯坦那个洋人头上。帐查到锦衣卫头上,就等于成了死帐,追不下去。
至于那些吏员书办,任他如何软硬兼施,态度却不曾发生变化。积极配合,有问必招,说的跟没说一样。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任何帮助。而他是要做白面包公,不是要做来俊臣的,拿鞭子问话的事,还是不想做。
再说王复起就在这盯着呢,他就算想要刑求,怕也不能如意。那库房也是干净的过分,不论钱粮,数字上找不到半点问题,自己好象真找不到一个下手的地方啊。难道现在就要拿出那个大杀招,把那狗贼收拾了?可是这杀招现在用,似乎早了一点啊。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跟班进来道:“有位张公子要求见大老爷,这是他的名刺。”
刘勘之接了名刺,一见之下就皱起了眉头。“张敬修?他不在京师,来这里做什么。”
张刘两家通家之好,张敬修与刘勘之交情也不浅,可是他不是应该在京师么,跑到香山来做什么。从张敬修想到张若兰,接下来就想到了这人的来意,他多半是来劝自己放人的。
刘勘之心中对张家颇多不满,把女儿许配给勋贵之家,已经算是丢了文官的体统。到现在定国公那边已经退亲,居然还不让张若兰自尽,这还要不要节操了?这还讲不讲一点面皮了?难道他们真准备把女儿嫁给这个刘朝佐不成?
在这种情绪下,他见了张敬修却也没什么客气,开门见山道:“张兄不在京师侍奉严亲,来到香山,莫非是游山玩水?只是我看来,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景致平常的很啊。”
张敬修倒是一团和气“刘贤弟,愚兄哪有那个好命,还游山玩水?我是被家父派来的,这次身上也有公干呢。”
刘勘之越发的不痛快,你自己头上连点功名都没有,充其量不过是次辅家的公子,你还有脸提公干?张敬修几试不第,到现在功名也不过是个举人,在刘勘之眼里看来,这就是个十足的废物。他连公职都没有,还有脸提什么公务?
只听张敬修继续道:“京师的情况,刘贤弟是知道的。眼下朝廷整军备武,编练新军。这新军离不开铳炮,眼下恭常都那,有佛夷建立的炮厂。朝廷购买大炮倒是方便,但是买炮始终不如自制,军械操于外人之手,不如拿在自己手里放心啊。我这次带来的几十名匠人,就是为了把他们安排到恭常都的炮厂做工。将来学好了本事,就可为朝廷出力。”
见张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