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滦作为九鳌十八乡的头目,在家乡父老中有个小保义的美名,靠的就是讲信用,够朋友。换句话说,信用名声,就是他发家的根基所在。
洪四妹请他来,只说是主持一个谈判。这在江湖道上本是很寻常的事,大家打打谈谈,谈谈打打,几代江湖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能讲这么一次茶,其实是对身价的提高,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是眼下,说好的讲茶怎么变成了鸿门宴?这事要是做了,以后是要被江湖朋友戳脊梁骨的,那可万不能做。他手摆个不停“不行不行,我讲的是道义,守的是规矩,你们这样做法,我以后在江湖上就没法混了。你们还是找别人,我做不来。”
胡静水却与他十分熟悉,不肯放过他。“找别人?说的倒轻巧,我要能找到别人,也就不找你了。夷州那些土人,最是肯信你的话,只有你去请他们,他们才肯出来谈。这些土人与咱们不过是做做生意,怎么就成了朋友?讲道义这种事,也要分个人么。”
他又摇了摇折扇“我是不会让你江大侠做白工的,只要把这事办成,我送你两条两桅快船,分文不要。”
江滦在南洋做买卖,于船只上自然是有极大需求。他与胡静水成为朋友,就是从买船开始。胡记船行的船只质量上乘,若是胡静水真能送他两艘二桅快船,那于他的生意自是大有好处。
只是好处归好处,这名声?就在他犹豫时。李炎卿道:“江大侠,洪姐当初在江湖上的名声怎么样。我不大清楚。只是知道她做了海巡之后,开了不少岛屿。收拾了不少旧日的兄弟伙,这名声在江湖上自然也好不了。但是她来请你,你不还是得来么?你想想,若是你的名声也差一些,在江湖上是会好混,还是难混?”
现在洪四妹的名声倒是不错,水面上吃饭的,原本都信妈祖娘娘,现在却开始拿她的名字赌咒发誓。“我若是说了不算。就让我行船遇到洪四妹那个贱人!”
话是这么说,誓是这么发。可是洪四妹的地位却越来越高,大家一边背后骂着她不要脸,一边却又要争抢着来巴结她。
就算他小保义江滦又怎么样?论名声,十个洪四妹也未必及的上他,可是论地位,他五个江滦也比不上有九品前程的洪巡检,一请自己,自己就得乖乖的来。
胡静水此时又加了个码“若是这事办成了。你出卖朋友的事,谁能知道?再说了,不是胡某夸口,即使没有你江老大。难道刘老爷他们就灭不了大肚番?别忘了,他们可是与佛夷交情甚厚的。只是眼下不想借夷兵而已,如果真打急了。把夷兵借来,再辅以枪炮。小小的大肚番,又能打多久?”
江滦听他说话。心道:这两人也不过是初次见面,怎么就好象是多年好友,还站在了一条线上?自己与胡静水也算认识几年了,却不曾与他有这么大交情。难道是那东印度公司真有这么大赚头,胡静水也插了手?
对于胡记船行的能量,他心里十分清楚。其交游广阔,手眼通天。即使是京师之中,他也是能说进去话的。毕竟每年漕运离不开漕帮也离不开漕船,而漕帮虽大,却是各自为政,所有的漕船,都是胡记船厂出的。
这样的人物,自己却是得罪不起。他小保义就算再如何了得,如果得罪了胡静水加上刘朝佐,怕也只能逃回家乡,从此不做水上生意了。
李炎卿道:“江大侠的为人,我是十分赞赏的。年年过手那么多银钱,自己不曾亏空半文,这样的好人物,我却是想要结交结交。只要把这事做成,将来香山开海后,我许你潮州帮在这里有一席之地。东印度公司里,也允你入上一股。咱们将来要在海上割那些商人的羊毛,可是离不开江老大你这样的豪杰。”
江滦终于坚持不住,只好叹口气道:“二位既然都这么说,我就不能给脸不要了。我与大肚番有些往来,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只是能不能促成此事,我心里也没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夷州土人的各种日用品不能实现完全自给,他们缺少布匹、铁料,调味品也不全。同时他们自己手里的土货,也要出手换钱。江滦为人仗义,信用也好,夷州土人最喜与他交易,他与大肚番的交情,也是那时建立起来的。于大肚番的虚实,也比别人了解的多。
按他所说,夷州的大肚国王,按他们自己的说法,自称为白日之王。其部众数量不算太多,兵甲也极简陋,连铁器都很匮乏。
所能倚仗的,就是地形熟悉,身手敏捷,善于丛林隐蔽作战和破坏战,但是正面对敌的能力就差了。同时他们还有着猎头等习惯,于领地意识甚强。如果是想靠谈判获得夷州一席之地,并不容易。
李炎卿道:“有了江兄的指点,再有了胡兄赠送的宝物,其实这一战我已经有了六成以上的胜算。只不过为策万全,还是要辛苦江兄一趟,先把那番王诱出来再说。拿鱼先拿头,只要抓了他们的王,还怕他们不低头么?”
这边送走江滦,胡静水就等不及要去看联舫和那图纸。李天梁对于胡静水的名字也是久仰的很,知道这是大明东南地方上一个十分不好惹的人物,接待上也是殷勤。
只是说到图纸,皱眉道:“那东西,我上交到巡抚都察院了,不在我手里。我不过是个武夫,给我船图,我也造不出船来,要那东西做什么?”
胡静水道:“在巡抚都察院?那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