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以往这些大户未必怕了标营,可如今,却不由他们不怕。现在广东的策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只要有白莲教嫌疑,不管什么身份也是先抓了再说。
这位知县又是个手眼通天的主,得罪了他,谁知道他会不会把你真变成白莲贼?就在前些时,这些族长被梁瑞民偷偷带着到海上看了一眼巨舰。这些人家里做着海贸,大船见的多了,可是这条巨大的联舫却依旧让他们叹为观止。
而且有的明眼人已经认出来,这条船不是当年老船主汪直的坐舰,现在五色帆主张戚的心头好么?刘老爷连这条船都弄到手了,那只能说明,五色帆向他低头了。巨鲸帮主是他的女人,五色帆主低头,整个广东,还有一家江湖人是他抗手?
连这些凶残剽悍的海盗都服了,这些族长又怎么可能再抗下去。他们再狠,也不过是和海盗半斤八两,比起官府来,终归弱上三分。这县官又给了大家一条活路,只要肯交税,肯把土地数目报清楚,就能既往不咎,还能在生意上把损失补回来,怎么看也是合算的买卖。
十一都宗族联合之事,在大军的威胁和内部的瓦解下,还没交手就溃不成军,各族族长输诚纳款,倒是省了气力。看着他们交来的地契、丁口数字,李炎卿道:
“我回头还要到各都里都转上一转,按此为基准,进行复核。如果谁因为一时糊涂。把数目报错了,在我去之前改。都还来得及。如果被我发现错误,那就是我来替你改。那时候怕是大家都不方便。”
“这个……我家的帐房先生脑筋不灵,老眼昏花,许是写错了也是有的。我拿回去再仔细看看,保证不出差错。”
也有乖觉的,将几顷地的地契一推“这些田地其实是无主荒田,荒在那也没什么用。小人情愿把它送给大老爷,由大老爷出面将它改为社学,也算老夫为宗族子弟,做点好事。”
“诶?这不好。我是地方官。哪能在辖地置办产业。你这样做,是要让御史来参奏我的。不过呢,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姓秦,他倒是很有兴趣买些土地,小秦我说的没错?回头我在中间当个保人,你和员外把契约立好,不可占了别人便宜。”
秦蕊珠只是李炎卿私人用的书办,在官方连名字都没有。自可放心大胆的收购地皮,兴建仓库,于手续上没有任何问题。其他几族族长见此情形,也纷纷前来出售土地。
秦蕊珠得了老爷吩咐。也不敢让百姓吃亏。不过这地收上来,是打着兴办社学的旗号,属于半慈善性质。这就不能按市价算帐。当然,官府素来信义。不能白吃白拿。一亩地怎么也能给个五百文钱,算的起爱民如子。
这土地交割。人丁核算的事进行到了下午。李炎卿留住众人道:“列位员外都不要走,本官既已下乡,就不能空手而回,这土地,是必须要查的。别人喜欢先易后难,我只喜欢先难后易,要查,就从最难的那个开始查。你们明天带上各家子弟,与我往谷字都走一趟。我地理不熟,还需要你们带路。”
他的公人在乡下清乡已经不是一次,哪还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认得的?所谓安排向导,无非是要拉其他十都族长下水,把对陈家的报复行动,从县衙门的独立行为,变成香山县民心所向,万众一心。
陈家宗族子弟人多势大,若是与衙门的人撕杀,纵然能胜也难免伤亡。不过若是把其他宗族拉下水,这伤亡就可大为下降。到时候,李炎卿一方面有大义在手,一方面又占据了绝对的兵力优势,未曾开战,陈家已经一败涂地,什么大炮火枪倒都不重要。
这些宗族族长如何不知他的心思?大家彼此沾亲带故,若是做这事,心里难免有些别扭。可是眼下形势比人强,自己连地契都交了,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计较轻重,却只好对不起亲戚,对的起自己。
“大老爷放心,这事我们义不容辞,一定为官差们带好路,保证大家走不错。”
“是啊是啊,这条路我是走熟了的,由我带着保证没错。”
李炎卿这时才道:“陈家的田地若是藏匿的太多,本官想是要收一部分上来,再行转租。这次收田中有功人员,有权先行选田租种,且免三年田租。谁要是走漏消息,休怪本官手下无情,自己的田地为陈家填了亏空,可不要怨天尤人。”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政策下,那些族长倒也坚定了几分士气。陈家的田多,是十一都里都知道的事。若是能把他们的田弄来一些,自己的收入也能多上几分。李炎卿又让人拿了五十张盐引出来“谁在陈家检地事中表现出色,五十张盐引就是他的。这可是五十张引,上面盖了县衙大印的,保证能支到盐!”
眼下香山出盐能力约莫在一千四百引左右,这个数字是由侠少在盐滩一线实践出来的结果,比较可靠。广东方面发行的香山盐引大概在八百引左右,另外六百引,就是香山的操作空间。
现在海沙派就是李炎卿手里的木偶,要他们怎样就怎样的货色。这香山盐怎么出法,完全由李炎卿做主。县衙门自己私印的三百盐引,只要盖了县衙的官印,就能优先支盐,这在香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至于拿着广东正引的盐商,什么时候能支到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眼下香山流通的正规与非正规盐引在一千八百引左右,有四百是空头盐引,支不到盐。至于是拿着真盐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