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许少焉这个巨大噩耗的人,是程芷依的父亲。
那天早晨,许少焉宿醉后醒来,阳光透过偌大的玻璃窗照得他睁不开眼睛来,他行尸走肉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连手都懒得抬一下,只想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时间的尽头。
张玫特意雇来照顾他,或者说是监视他的保姆咚咚地敲着他的房门,他不声不响地任她敲着,只当听不见。
那敲门声渐渐急促起来:“许先生,有个程先生说有急事要见您……许先生……程先生要见您……”
程先生?哪里来程先生?
许少焉意绪全无,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不想见任何人,终于冷冷地吼出一句:“不见!我谁都不见!”
门外的声音似乎略有迟疑,终于消失了。然而,片刻之后,那敲门声又不依不挠地响了起来,许少焉怒了,又狠狠地吼一句:“都说了,我谁都不见!”
“许少焉,开门!是我!程建国!”门外响起一个男子低沉黯哑的嗓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凌厉。
程建国?是谁?许少焉皱着眉头略一思索,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程建国,是程芷依的父亲!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就光着脚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程芷依的父亲,憔悴不堪,面容哀绝,两鬓斑白,形容萧索。
半年不见,程爸爸苍老了许多。
见到程爸爸的那一瞬间,许少焉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巨大的喜悦仿佛一团柔软的棉花,紧紧地塞住他的喉咙,让他许久才艰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您、您来了——芷依呢?”
对许少焉来说,此刻的程爸爸似乎是幸福的前奏,他的到来,意味着程芷依的失而复得。他甚至可以想见,下一刻,程芷依就要笑靥如花地出现在他面前了。然而,下一刻,却是一个惊天霹雳,瞬间将他劈倒——
“死了……”程爸爸脸上的神色紧了紧,眼中露出一丝令人肝肠寸断的悲伤,嚅嗫着嘴唇,颤抖地说道。
“什么?”许少焉似乎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又或者是已经听清楚了却未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程爸爸,显然一副脑袋转不过来的模样。
“我说……芷依她……死了……”程爸爸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眼眶红了一圈,微微提高了音量说道,然而,看着许少焉的眼神却是笃定的。
许少焉的心瞬间被捏住了,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着他,连心脏也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之下停止了跳动。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一句话来,疼痛从脚底一寸一寸地泛到头顶,疼到每一根发丝……
“你胡说些什么……”许少焉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也颤抖得可怕,“哪有人这样咒、咒自己的女儿的……
“我没有胡说……”程爸爸认真地看着许少焉,眼眶更红了,有泪水在眼中氤氲。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许少焉终于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号,“拜托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许少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好好听我说……”程爸爸也急了。
“我不听——你什么都别说——”许少焉用尽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用赴死一般的决心断然拒绝道,“我什么都听不到!你什么都别说!”
然而,程爸爸却不忘此次专程前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许少焉知晓程芷依的“死讯”,就是要让他死心!于是,他自是不管许少焉听不听,该说的,他都得说——
“就像你说的,哪有做父亲的会这样诅咒自己的女儿?如果芷依还活着,我会说出这么晦气的话吗?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芷依已经死……过世了……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她昏迷了两个多月,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的女儿,再也醒不过来了……”
“今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你都应该知晓,至于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休息吧……希望你不要太过悲伤……”
程爸爸说些什么,许少焉都听不见!听不见!
直到程爸爸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落寞萧索的背影的时候,许少焉才猛然从自欺欺人的不予置信中恍悟过来。他似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过去扯住程爸爸的衣角,苦苦哀求道:“芷依在哪里……求求你让我见见她……”
“斯人已逝……”程爸爸回过身来,却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不……我不相信……”许少焉痛苦地嚅嗫着,“我知道您不希望芷依和我在一起,可是,您也不能扯这样的谎言来骗我……求求您,让我见见芷依……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
程爸爸一声长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纵使于心不忍,却不得不说下去:“我也好想她……可是,如今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她了……”
许少焉的脸色瞬间变和疑惑更深了,他微偏着头,用异常沙哑的嗓音低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看到许少焉眼中的恐惧和痛苦,程爸爸心的心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他终于还是缓缓地开口了:“当然……是真的!”
“哈哈哈……怎么可能?!”许少焉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愤恨而扭曲,笑得大声而张狂,“怎么可能……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你们都只不过是想让我对芷依死心而已,为什么却要扯这么残忍的谎言?!为什么?!我绝对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