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尿骚味的于学忠垂头丧气的牵着绳子,扛着锄头继续去锄地,走过门口。那半截尸体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黄土中,就在这时,门边的哥哥于学勇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出去做活,小心明军的哨骑,万一撞上,不要反抗”
于学忠刚想抬头,却看到他哥哥早就走远了……
于学忠按捺住狂跳的心,身后的几个包衣依然麻木,没有任何异常的样子,他停他们就停。他走他们就走。于学忠放下心。便带头朝主子的田地走去,身边也有三三两两的包衣扛着农具,不过没有人交谈。
于学忠一直在回想哥哥的话,以至于做活都是心不在焉,生怕明军哨骑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连那个小脚包衣偷懒他也当做没看到,于学忠不明白,向来痛恨明国的哥哥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有时候于学忠觉得巴海主子实在太好说话了,赵奔山不过是用嘴替巴海主子吸了几次痈块的脓液便被提拔成了庄户管事,掌管着近三十多的包衣,难道替主子吸脓不是应该的吗?于学忠虽然看不起赵奔山,心里还是很羡慕他的。管事可是于学忠所能期望的最肥美的差事了,三十多号包衣一人盘剥一点,至少青黄不接的时候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不是?
“没赶上好日子啊!”于学忠叹了口气,扔掉动不动松脱的锄头,靠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伸手向怀里摸去,
刷,几道目光立刻望了过来……
于学忠登时大怒,跳起来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狗奴才,做活只会偷懒耍滑,吃起来跟牲口似的,再看老子一个个把你们狗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几个包衣又低下头,继续在那里磨洋工,于学忠也不去理会他们,自顾把怀里的野菜馕撕了一块,刚想张嘴,突然想到那个黑洞洞的眼眶,于学忠肚子里一阵翻腾,顿时饱了八分。
“拿去”于学忠把那半块馕递给一直盯着他看的那个小脚女人,这个女人因为平日服侍他,胆子比其他包衣要大一点。
那女人象受惊的老鼠一般猛窜过来,接过野菜馕转身悉悉索索的吞咽起来,于学忠上前摸了一把女人干瘪的屁股,转头对其他人大声叱喝着,只有这个时候,于学忠才觉得自己有些人样,旗丁户下的包衣除了要给自己主子种地,养马,放羊,战时还要跟随主子出力,除了这些外,还有旗里一些公共劳役也要出力,所以他对那些包衣分外的冷漠,因为于学忠不知道这些包衣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或者象刚才那些人一样,逃跑被抓回来吊死。
不过最后于学忠还是把剩下的半个馕都分给了这些包衣,家里包衣就剩下这么几个了,饿死一个少一个,要是死光了,这些活儿可都落在自己和哥哥嫂嫂头上了,于学忠可不傻。
乌林代主子户下三十多个包衣,上百亩肥田的好日子已经成为了回忆,自从哥哥从尸山血海中把乌林代主子背回来后,日子就开始一天天衰败了下去,因为主子的腿瘸了,是被旅顺明军用炮子打瘸的!
于学忠也私下问过哥哥,他有些好奇,作为白摆牙喇,主子的武技在旗内是数一数二的,连牛录巴海老爷看到他们都客客气气的,尤其射得一手好弓,在颠簸的马背上七十步射鸟都不会失手,怎么就给明军的破烂火铳打伤了呢?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哥哥却翻脸臭骂了他一顿,于学忠便不敢打听这些事情,主子当日忍痛叫哥哥把嵌在股间的铅子剜了出来,大家都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回来后主子的伤口却一直在溃烂,最后几乎蔓延到半边屁股,请旗里的郎中看了几次都不得好,无奈下主子又让哥哥把溃烂的肉全部剜干净,当天于学忠躲在柴房听到主子那一声声如饿狼般的惨嘶,他当时觉得整个天都塌了,这次终于是大好了,但一条腿却是瘸了。
腿瘸了就不能出征,不能出征就没有劫掠所得,旗里分剩下的一点东西根本不够这个大户家塞牙缝的,原本于学忠以为大家勒紧肚皮过苦点。靠着百余亩土地也能活下去,但主子自从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每日只是解酒浇愁,最近又迷上了朝鲜那边贩卖过来的。叫做金太阳的高度酒,于学忠不知道这酒是朝鲜那个缺德的人取的名字,太他*妈贴切了,喝这酒就是烧钱,不,烧金子,除了去年两个饿死的,逃了三个被吊死的,剩下的包衣都在这里了,为了喝这个金太阳。主子卖了不少包衣和好地。那都是当初主子一刀一枪挣下来的产业啊。
“再这么下去。主子会不会把我也卖了?”于学忠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
直到日头偏西,于学忠监督着包衣把地里的杂草锄干净。松土只松了一半,柴火倒是打了几捆,于学忠盘算着回去也能交差,这才牵着绳子,带着身后五个包衣朝黄家堡走去。
进了堡,于学忠安下了心,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几具尸体还吊在那里,哥哥照例没看到,周围倒是有些哭喊声传过来。于学忠当做没听见,佝偻着背回到了家,把这些包衣赶回柴房边上的木屋,里面的味道很重,等包衣都进去后于学忠又小心的把门锁紧,拉了拉,这才满意的朝正屋走去,于学忠曾在这里住过几年,他不想再进去闻那个味道了。
包衣们的晚餐要等主子那边吃过,看看能留下多少,就在于学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