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坤之心服口服的大礼参拜下去道:“老大人如此拳拳为国之心,学生心里感佩”
温体仁叹了口气搀扶起严坤之:“铭廷,老夫平生得意之事有二。其一压制东林,保我大明不至糜烂下去,其二嘛,倒也有几个素仇东林的门生党徒,但薛国观此人朴忠有余,却少权谋,不识变通。日后能否中兴大明,还是要靠你了”
严坤之大惊,连连顿首道:“老大人何出此之言?老大人位高权重,正是大展拳脚,发奋进取之时,为何言语中或有隐退之意?”
温体仁摇摇头道:“高处不胜寒哪,老夫当年操之过急,以至于自缚手脚,如今稍有动作便引来猜忌之心,老夫曾断言过,崇祯一朝,能与陛下善始善终,君臣相得的极少,若是再不早做打算,只怕日后老夫会死无葬身之地”
严坤之低头不语,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温体仁话语中隐隐有指定自己为政治接班人的意思,但是想到连老谋深算的温体仁面对崇祯帝都萌生了去意,自己日后能与那位反复无常的陛下相处愉快吗?
“这次奏对,你不但要力保杨波,还要把历年所欠游击营粮饷要回来,陛下或许不喜,但你要和陛下据理力争,还要请陛下权衡利弊,斩首数千级,稳定辽南,年费饷银五万不到的游击营不去用,难道要倚靠费银数百万,每战便损兵则将,丧师失地的关宁军吗?”
严坤之突然抬头道:“老大人难道就不担心杨波在辽南坐地起价,摇摆于后金和我大明之间吗?”
温体仁愣了愣,摇头道:“老夫比你更了解这个杨波,与东林党人有奶便是娘不同,杨波虽然行事肆无忌惮,但他至少还知道什么叫不与夷狄共主华夏,否则你以为老夫为何敢放心扶植他起来?至于日后会不会尾大不掉,铭廷更不用担心,老夫能扶他起来,也能把他打下去,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你这次奏对后便直接回登州,不用再来见老夫了”
严坤之点头,知道温体仁同时也是警告自己,眼看该谈的都谈完了,他恭敬的拜辞温体仁,温体仁送他到书房门口,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回去后替老夫敲打一下那个杨波,告诉他,什么携奴自重,私下和谈,要挟朝廷之类的小把戏就不用摆出来现世了,那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建奴实力强横,万不可掉以轻心,让他专心练兵,有什么朝廷诘难老夫替他挡着,但日后用他之时再出现精锐家丁全军覆没的事,那就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
………………
同一天,旅顺将军府,杨波大摆筵席,为解救回来的罪军营士兵接风,接到大人的命令,雷霆师排以上干部全数到场,三地私塾学生全部到场,金州地峡各屯堡负责人与辽东百姓代表,各部门负责人,甚至连毕方济神父都带着教会代表应邀出席,将军府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从大厅一直排到外面的院落。
首先是宣传部张大宝发言,替杨波为此次酒筵定下基调,张大宝声嘶力竭的说道:“……铁军的士兵们,你们在数倍鞑奴骑兵的包围下死战不退,宁死不降,舍身取义,你们是我旅顺军人之楷模,你们是我辽东百姓之屏障,没有你们,金州地峡各处屯堡便会成为一片废墟,那些手无寸铁的辽东百姓将会遭受鞑奴的屠戮,正是因为你们避免了这一切惨事发生,你们受命不辱,临难不苟,负伤不退,被俘不屈,虽遭凶敌围困,依然战至最后一刻,大人说,你们尽力了,他以你们为荣!下面,请大人为士兵敬酒!”
张大宝刚说完,大厅和院子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那些被俘的士兵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还有几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毕方济则带头站了起来用力鼓掌示意,杨波的所作所为第一次与他想法不谋而合,军纪司的张世雄却黑着脸,哼了一声,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举手应付了几下。
杨波举着酒杯,缓缓站了起来,在众人注视中,他端着酒杯来到了坐在最角落的一个被俘士兵身边,这个士兵是东江兵,年纪很轻,看到大人过来,他手足无措的刚站起来,又想跪拜行礼,结果把桌上的碟子盘子打翻了一地……
看到这个情形,杨波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不合时宜,在明代,甚至到他那个时代,士兵的下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凯旋而归,要不战死沙场,没有中间的选择。对被俘士兵的表彰,是对奋勇杀敌士兵的亵渎,他的行为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包括那些假装鼓掌的众人,甚至还包括这些被俘的士兵,这些士兵当战斗到最后被俘的那一刻,对他们来说,战斗已经结束,但苦难却刚刚开始,他们将要遭受到精神和ròu_tǐ上的双重屈辱,是人类战争史上最悲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