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些年议储的事儿闹得太大,廉郡王这几年都被今上弹压的厉害,先不说那些陆陆续续被罢官免职的“贤王”一系的官员,就连秦钟的身份也被今上察觉了一二。
姬清为了避祸,干脆将秦钟远远地送去了京郊的一座庄子上,又在郡王府里养了一班小戏,日日沉迷弦索,做出一副不问世事半隐居的模样来。
这时候正逢朝中风向不对,众人皆传敦郡王触怒圣上被困宫闱,太子一党更是惊惶不已。只是凭廉郡王在宫里的人脉,自然会察觉出此事不对劲儿,虽然不明白宫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今上才会将敦郡王留下来,但是姬清却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太子出了岔子,他们这些庶子的机会就来了……
而秦钟作为廉郡王用以拉拢联系繆王旧部(注一)的棋子,自然也要到他原来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了。
秦钟和廉郡王这对表兄弟之间,要说什么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什么的也太假了,两人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秦钟需要廉郡王的力量为齐国公府“平反”,姬清也需要这么一个“正宗”的齐国公府的后人来为自己招揽繆王和齐国公府的旧部。是以虽然秦钟对于姬清一出事儿就将自己撇到一边的行为嗤之以鼻,却也在姬清让他回京的时候不得不乖乖回来。
因为害怕引起他人注意,秦钟是混在往京城送货的车队里进来的,而林琛能得知他进京的消息,实属巧合。
那日林琛刚与魏霜涵他们几个京郊踏青回来,谁料一个同窗不慎惊了马,恰恰就冲撞了秦钟所在的车队。林琛虽然是惊鸿一瞥,可秦钟那张妩媚天成的脸却是断断不会看错的。不过看着人群中穿着粗布短打佯装无事的秦公子,林琛很好心的没有上前相认,而是任由魏霜涵与车队商榷赔偿事宜。
遇见林琛对于秦钟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自觉这几年自己身量抽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一身粗布短打,俨然一个做粗活的下人,有谁会没事将一个贩夫走卒似的人物和当年那个腼腆温柔的秦小公子联想到一起呢? (注二)
秦钟丝毫不担心自己有没有被林琛认出来,大大方方的随着压货的马车从角门进了廉郡王府。
此时姬清早早的便候在了正堂里,见他进来,忙笑道:“这一路辛苦鲸卿了,快过来让表兄看看,可是清减了?”
秦钟走上前去,打了个千儿才笑道:“ 蒙表兄挂心。不过这几日风餐露宿的,倒还真的瘦了不少。表兄这里若是方便,我可真的要歇歇了。 ”
他言语随意,举止亲昵,半点没有被放弃后的愤懑怨怼,言行举止一如当年,似乎和眼前人还是掏心掏肺的好兄弟般。
见他如此,姬清愈发爽朗的笑起来:“几年不见,你倒还是这般秉性。你嫂子早就收拾出了一处院落,菜肴热水也是齐备的。你赶紧儿的回去梳洗一番,好生歇歇养养精神,明儿还有几位先生要过来拜会你呢。”
秦钟“哎”的一声,也不向上首告辞,火烧火燎的便跟着郡王府的管家往安排好的小院儿去了。
姬清笑着看他跑远,眼中却是一片阴霾——这些年不见,他这位“表弟”倒是愈发聪明了……
秦钟虽然回了京城,“秦钟”这个引起了今上警觉的身份却是再也用不得的。
他现在的身份是姬清安排的,是一个因为生病而误了殿试的举子。这个倒霉举人为了治病用光了盘费被寄住的客栈赶了出来,在京城又没个故旧,幸亏在潦倒街头的时候遇到了廉郡王府的长史,这才又有了条活路(注三)。
这位被他冒名顶替的倒霉举人名叫伍梓沅,江南人士,表字却是和他一样唤作鲸卿的。更巧的是,这个叫伍梓沅的举人长相与秦钟也有几分相似,又本来就是王府里养着的门人,秦钟冒充这么个人,最是便宜不过。
当然,真正的伍梓沅现在去了哪里,就只有廉郡王殿下自个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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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些年被今上斥责后,姬清在吏部的职务也一道被停了下来。他又不比姬汶,还有今上和太子交代的差事要处理,可以说,如今的廉郡王最是清闲不过的。 安置好了刚回京的秦钟,“清闲”的廉郡王殿下却也有另一番事儿要做。
要说每三年的会试过后便是翰林院改换新鲜血液的时候,“非进士不点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小小一方翰林院,却是真真当得起京城第一清贵地的名头。
如今姬清面前坐着的,便是翰林院修撰、新晋状元郎艾清源是也。
艾清源规规矩矩的坐在姬清对面,脸上却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却又干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姬清瞧得有趣,笑问道:“子修为何如此盯着本王,莫不是本王脸上长出了朵花来?”
艾清源被他吓得猛然回神,忙结结巴巴道:“不、不是,只、只是谦、之王、王爷……”他愈紧张舌头就愈发像打结了一样什么都说不清楚,干脆一翻身从凳子上下来给姬清行了个大礼,“下官拜见廉郡王殿下。”
姬清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笑道:“酒喝得好好的,怎么就行起了礼来?你我本是布衣相交,断断是没必要讲究这些礼数的。”
姬清前些年去山东办差时曾化名许靖,与当时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