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汶之所以肯“屈尊”前来庄府,却与今日圣上交予他的一件差事有关。前文曾提到户部有一笔账对不上了,今上将查账一事交与姬汶办理。户部核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姬汶这些年也没少接手六部的杂活儿,只是这差事他接手不过两三天,就察觉出不对来。
户部的账本上明明白白的有几十万两银子的错漏,只是被人用极为粗劣的手法遮掩掉了罢了。可是他这样的门外汉都能看出来,更遑论户部那些终年浸淫其中的老油子?
账上每年都有几万两不明不白的支出,偏偏年年核账这些老家伙都佯作无事般将它给漏了过去,直到今年黄河水患开库赈灾时才将此事给捅了出来。其中反常,实在不得不让人深思……
只是在这四九城中,除却圣上,还有哪一位有这样的本事让整个户部为他粉饰,更有这样的胆量把手往国库里伸呢?除了毓庆宫的那位太子爷,姬汶简直不做二人想。
更何况这位爷前科不要太多,前些年就有御史弹劾他私吞库银。还是在最后圣上出手将此事压了下来,那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御史也被太子爷找了个理由给撸了下来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没有多少知道罢了。
只是官场上的事儿从来都不是你看得清便能拎得清的,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是一回事儿,如何处置却又是另一回事。就算姬汶心中的确有些隐秘的心思,可是太子终究是太子,仅凭他能被今上复立这一点,姬汶就断断不敢小看了太子在今上心中的分量。
太子这边姬汶是万万不敢撕破脸皮的,可是他更不敢敷衍自家父皇。是以姬汶在坐卧不宁好几天后,也觉得这样拖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只好放下那点莫虚有的颜面问题,前来庄府求教。毕竟,这世上最了解他父皇的,除了红颜薄命的贺皇后外,也就只有那位今上最爱重的皇妹淑懿长公主了。只是像姬汶这种不得宠的皇子,那是断断入不了淑懿长公主的眼的,想来也不见得能得到她几分指点。思来想去,姬汶只好厚着脸皮找到庄游的门上来了。
两人客套了半天,姬汶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便笑道:“今日贸然前来叨扰表兄,实在是……玄彻有一事,还请表兄指点迷津。”庄游本就疑心他上门的目的,此时听他是有事相求倒是松了口气,再加上他本就打算在姬汶面前卖个好,当下便笑道:“王爷这是哪里话,若是王爷问话,庄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汶也不与他客气,问道:“前些日子圣上与了我一件差事,正是为户部账目不对,几十万库银不翼而飞之事。想来表兄已经听闻了……”见庄游微微颔首,他心里一喜,“关于此事,请教表兄高见?”
不曾想为了这样一件事姬汶能舍得下脸面主动来找他,庄游倒是佩服起对于他的谨慎来。更何况姬汶嗅觉的确灵敏,居然觉察到了这件事儿不对味儿。是的,巧的很,咱们庄先生就是此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只能说世间之事阴差阳错,庄游和淑懿长公主母子感情淡漠到了一年也见不到几回的地步。偏偏这回长公主殿下不知怎么来了雅兴,拉着庄游去京郊的温泉庄子玩乐了几日。长公主是个巾帼里英雄,对朝廷里的事也是门儿清,又常常能得见天颜,对于敦郡王这些年不上不下的处境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更是对今上的心思也有了几分隐隐的揣测。
是以看见亲自上门来的姬汶,庄游也不得不感叹世事巧合,笑道:“庄某也不与王爷绕弯子,只是有一问:想来王爷所疑并非这几十万两库银的去处,而是当今为何将此事交予您来查办了?”
姬汶笑道:“表兄果然是个直爽的性子,不瞒表兄,玄彻正是对此存疑。连我这般愚人都能查清始末,以今上的圣明又岂会不知其中纠葛?说来惭愧,这些年玄彻因东宫之事浮沉不定至今,好容易有一件正经的差事,偏又是事关那位爷,玄彻实在是不敢再大意了。”
其实姬汶这些年起伏不定,太子殿下实在该居首功,自林海调职一事之后,太子与今上也算是彻底撕破了父慈子孝的面纱,虽然今上依旧偏宠毓庆宫几分,却也没有以往毫无原则包庇疼爱。只是到底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姬汶会哭的),就算犯错今上也舍不得罚他,最后多半还是姬汶顶了缸。姬汶早就想明白了,今上从来只把太子二哥当儿子,这份父子亲情是他奢求不来的,因此也就不再在意这些,说这话时也很坦然。
只是这幅坦然的样子落到庄游眼里就成他宠辱不惊的表现了,心中更是对这位皇子高看了一眼,只是皇家阴私却不是他能说的,只好隐隐提点到:“王爷此问,庄某这里却有些说法。前些日子家父进宫奏对,却正是为了户部的事儿呢,想来对于此事,今上亦是颇为关注的。”庄诚三年前终于入了阁,凭今上对他家的倚重,这些机要自然是接触得到的。而庄游知道这些,多半还是仰仗了那位突发奇想要联络母子感情的长公主的福。
听到这话姬汶心里也算是有了底,只是虽然是意料之中的这不过是今上的一场试探,他心里到底也翻腾上了些许失落。这些年姬汶说受冷落吧,偏偏今上到哪儿都喜欢带着他,派差事时也从没忘了这个小儿子;说他受重用吧,偏偏到现在都没给他个正经职务,经手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所以对于好不容易接手的一件正经差事,姬汶其实是真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