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离走进来,程老爷忙恭着身子肃立。
樊离在上首坐了,盯着面前的人,半天却没说话。
程老爷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觉得像有火在烧着他一样,后背一层层出汗。
正抖着,听那人低沉的声音,“程广禄,你养的好女儿。”
程老爷听逍遥侯叫自己名字,那语气说不上客气,吓得腿都软了,一下跪在地上,“小的该死,侯爷饶命……”
樊离看着他,“你怎么该死了?”
“小的……教女无方,冒犯了侯爷,全是小的的罪过。只因她只是侧室所生,从小跟着她娘也没学些见识,浅薄无知,小的也不喜这孽女,已命人将她娘看管了,就等侯爷发落。”
樊离的眉头皱起来。
他叫程广禄过来,其实是想和他商量下如何安葬那人的事,虽然是她背弃了他又自己寻了短见,但他也不想她走得太难看,最后给她个归宿,也算对得起她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程广禄这样的回答,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冷冷哼了一声,“如今这尸首还在侯府里,你说要如何处置呢?”
程广禄虽偷着头,一直偷眼打量逍遥侯的脸色,见他一直阴沉着脸,揣度他对他这个女儿是极其厌恶的,既是这样,他怎么敢再和那孽女扯上丝毫关系?恨不得撇得越清越好。
因此忙说,“侯爷,那孽女冒犯了侯爷,自己又不知检点,程家也是以她为耻,早就将她逐出家门了。她已不算程家的人,那尸首自然不能再入程家祖坟,求侯爷开恩,随便找个地方埋葬了就是了。”
樊离的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看着面前那个脑满肠肥的程广禄,越看越觉得他不像那人亲爹。
脑子里浮起上次让爽儿的亲娘进侯府时见到的样子,刘氏身形瘦削,满面愁容,神色间有着与她的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沧桑无助,尤其唇角边那抹苦涩的笑,像极了那个人。
樊离的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的问,“她有不检点?这事又怎么说?”
程广禄权衡了一下,觉得说出来虽然丢人,但不说怕是会牵连到自己;况且那孽女已死了,名节于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不如说了,显得自己做为父亲已经仁至义尽,那孽女落得如今有下场完全是自找的,可和他没半点关系。
遂向前探了探身子,谄媚的说,“侯爷,小的家门不幸,出了此等孽女。她自幼没长在小的身边,年纪大些才和她娘过来的,因此和小的并不十分亲厚。小的也曾让人教她诗书,但此女顽劣的性子已经养成,表面上恭顺,背地里却是做出令人不齿的勾当,连小的都被她瞒过去了……”
看逍遥侯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她之前不知怎么竟结识了一个山贼,还和那山贼私订终身,谋划着想要私奔。幸亏那山贼被雷劈死了,她才没走成,没做出辱没家门的事……”
樊离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目光冷得像冰做的刀子一样。
程广禄知这是逍遥侯听了那孽女的真正为人,心下恼怒,怕他迁怒到自己,忙抢着说,“侯爷,那孽女不知廉耻,听闻山贼死了居然还大病了一场,小的当日被她蒙蔽,还以为她是冲撞了神明,好心允她去庙里祭拜,结果她祭拜回来就装病装灾,躲在房里不肯见人,连父母也不拜见了,简直失了为人儿女的本份,是以这等孽女,程家是决计不能认的……”
樊离的拳突然握起来。
他的眼前浮现那日庙中相见时那人的面孔,异常苍白,眼睛也没什么神彩。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所致,却原来是刚生过病……
半晌,他问,“她和山贼私通,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程广禄见逍遥侯神色恍惚,目光中流露出既狠又痛的样子,心里更加害怕。
关于大女儿与逍遥侯之间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这女儿虽然放荡,但竟一度讨得逍遥侯的欢心,还随他去了边疆,想来逍遥侯现今听说服侍自己的人竟然还私会过别人,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
“……这孽女瞒住了所有人,总是偷着出去和那山贼幽会,有时会让贴身丫环帮着私传信件。与那山贼约定私奔之日,她又改变主意不去了,便是由她丫环j□j的信……”
樊离浓眉一拧,“什么信?”
他怎么从没见过?
程广禄见逍遥侯骤然间变了脸,吓得一哆嗦,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是有备而来,不然被问住了可不好交待,忙说,“是让春香帮着传了封信。春香……”
想了想春香是一起陪嫁到柳乘风府上的,当着逍遥侯再提大女儿嫁过人的事似乎也不妥,又改口道,“春香已不是小的府里人,但小的知事关重大,已报了地方官将她一同捉来听候侯爷发落……”
樊离沉着声,“传她上来。”
大厅上站着个身材臃肿的女子,樊离一眼便看出她已有了身孕,命人给了她把椅子。
春香见上首坐着的逍遥侯面沉似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像要看进她骨头里似的,不由打了个冷战,在那椅子上哪里坐得住,不过虚虚挨着。
樊离看了春香一会儿,淡淡道,“今天叫你来,是要问你家小姐的事。只要你实话实说,本侯不会为难你。”
春香吓得站起来,颤着声说,“民女谢侯爷恩德。民女之前一直服侍我家小姐,但是她的事也不是都告诉民女,民女不过偶尔帮着传个信……一年多前,二夫人病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