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屋里又响起摇骰子的声响。
隔壁屋静得出奇,江卿月听得真真的。
若说周邈不是赌桌上的老手她是不信的,先是故意让对方赢,最后一局来把大的全赢回来。
如此,对方不服气,必定再来一盘,来一盘便有两盘三盘,最后那齐大成恐怕要输得底裤都不剩!
下一盘,周邈淡定地同他谈起了闲天,每一句话江卿月这儿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你们湘州荆州是产粮大州,每年收来上来的粮食都得通京杭运河北上卖给京城的王家,这运粮的成本也不少吧?”
“那是自然,你们京城人买米,一半买的是米,一半是用作运粮的车马费了!”
“齐大哥,我有个朋友想在您手上买些米,不用运来京城,就在您们地界儿上租个米仓,放着,您意下如何?”
“那不成了,我们的米只卖给老熟客,今年的粮食他们都定下了,再没多余的。”
……
总之,无论周邈怎么说,齐大成只有两个字——不卖!
渐渐的,说话声低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齐大成抱怨手气差的愤怒低吼。
原本说再赌一盘便放周邈走,可齐大成管不住手,又加了七八盘,且盘盘输给周邈,他面色愈来愈凝重,咬牙切齿一言不发。
连他身后两个伺候的姑娘都不敢近前,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
那郑渊见齐大成输红了眼,好心提醒他不能再赌,周邈也劝他,他非但不听,还怒吼道:“怎么?当我齐大成输不起?”
最后,齐大成输掉了王知章付的二万两定金,身无分文了,这时他才如梦初醒,回头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好兄弟郑渊,“老弟,我……我输了多少了?”
郑渊没好气的,“全输光了!一个子儿没剩!”
他身后雇来伺候的两个姑娘坐在一旁嗑瓜子儿,连眼神也不给他一个了。
齐大成满头大汗,颓然靠在椅背上,肥胖的身子压着,椅子“吱呀“一声,险些散架。
他仰头望天,生无可恋道:“此番回去,我婆娘必要扒了我的皮!”
周邈右手捏了个骰子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赌桌上不必较真,您输给我的不作数,权当交个朋友。”
听闻此言,齐大成好似濒死之人突然活过来,他猛坐直身子,望向周邈。
两个嗑瓜子的姑娘将瓜子皮儿一扔,也风情万种地朝周邈走过去,恨不能现下便贴在他身上。
二万两说不要就不要的人,该何等富贵,何等大方?她们最喜欢这样的客人了。
“公子,你是奴家见过最大方公子的!”其中一个姑娘的手如游蛇般伸过去,搭上周邈的肩。
周邈眉头轻蹙,嫌恶地瞥了眼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公……公子?”姑娘吓了一跳,立即收回手,面上又羞又臊。
“出去!”他再重复了一遍。
齐大成也不耐烦地附和,“认钱不认人的表子,滚出去!”
两个被雇来的姑娘皆是一惊,下一刻,都吓得推门跑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三人时,那齐大成才陪着笑脸,一笑,那眼睛便没了,“周公子说要与我交朋友,是……怎么个交法儿?”
其实齐大成和郑渊心知肚明,周邈想买他们的粮食,而且还想白占他们的粮仓!
“这个,便得让我家小姐来同诸位谈了,”周邈欠了欠身,而后推门出去,将隔壁的江卿月请了过来。
江卿月虽戴着幕离,可身段窈窕,只消看一眼便知她是个大美人儿。
若是往日,齐大成见了这等尤物,早便出言不逊,动手动脚了,可今儿他对江卿月却只有恭敬。
毕竟,连周邈这等人物都称她为小姐,可见此人来头多大,不是他能肖想的!
江卿月坐在赌桌另一侧,周邈则站在她身边,齐大成和郑渊不敢坐下,低着头恭敬立在另一侧,问道:“请问小姐需要多少粮食?”
“十万石,不过不必你运到京城,而是继续放在你们粮仓里,半年后,我再把粮食提出来,如何?”江卿月淡道。
“那价钱?”郑渊清了清嗓子。
“你们给王家报价多少?”
齐大成和郑渊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弛下来,尤其齐大成,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笑呵呵地道:“小姐真是厚道人啊!”
赌桌上二万两不用他给,而且没有故意压价,虽然占了他的粮仓,可算起来还是他们赚了!
只有江卿月知道,三个月之后米价会涨成原来的三倍,所以这笔生意她稳赚不赔。
周邈其实也疑惑江卿月为何要在湘州江西等地买十万石米,可他相信江卿月不会胡作非为,她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只是十万石粮太多了些,您看要不砍一半?有些单子我们已同老主顾约定好了,突然反悔有害商誉,小姐您说是不是?”齐大成满脸堆笑,笑得脸上肥肉挤在一起。
江卿月不言语,右手捻起个骰子,轻轻叩击桌面,一下一下打在对面二人焦灼的心上。周邈则双手抱胸立在她身旁,半句话不说,只冷眼盯着他们。
雅间中落针可闻,齐大成的假笑更显得尴尬了,他终于识趣地道:“虽然老主顾要紧,可到底没签契书,有商量的余地,十万石便十万石吧!”
江卿月这才放下手中的骰子,起身道:“好,立即拟契书,就在这儿便签了吧,我先去取银票,按规矩先给两成的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