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周邈淡声问。
“主子,”乘风恭敬地朝周邈拱手,喘着粗气道:“属下寻了您好些时候,先去了七尺巷,没遇着,又回来,恰好半路看见江府的马车停在茶坊前,这便过来了。”
乘风如此急切地寻他,必定出了大事,周邈一刻不耽搁,回身往屋里走,示意他也进门。
乘风跟着周邈进屋,迅速阖上房门,正要说话,隐约察觉梢间里的呼吸声,朝里看了眼。
周邈摆手道:“月儿在屋里歇息,有什么话你小声说,莫吵醒了她。”
乘风微讶,“可……可生意上的事儿夫人听得么?”
“她是我的妻,往后便是一家人,自然听得,你说吧,”周邈说着,在太师椅上坐了。
乘风又瞥了眼梢间,这才压低声向周邈禀报。
屋里,江卿月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因着方才那几下针灸,她现下平心静气了许多,只是脑子里时不时想起温青伦的样子。
她抚着额起身下床,四周张望了一张望,便知自己此刻在和韵茶坊中,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她于是小心翼翼地往门口去,渐渐那说话声愈来愈清晰了。
“秦修想通过咱们从荆州运一批货上来,给的价钱极高,底下人不知该不该接,所以来请示主子您。”
“什么货?”
“铁器,”这一声儿极低,然江卿月仍听清楚了。
铁器,说白了就是兵器,秦修居然要运兵器北上,是要打仗了么?而且,他为何让周邈运,难道周邈还做着漕运生意?
光想想江卿月便手脚冰凉。
“如今朝中局势如此紧张,老皇帝病情又加重了,他让我运这个?呵!这生意不接。”
“是,主子。”
“慢着,还有一事,那温青伦我很看他不惯,不必留着了。”
“杀朝廷命官,这……在京城势必引起轩然大波啊主子!”
“杀!”干干脆脆的一句,令江卿月心头大震。
他居然要杀温青伦?
她又欣喜又害怕,杀了温青伦,那个带给她屈辱和恐惧的男人,她从此便能解脱,没有人知道她上辈子的不堪,她可以干干净净重新做人。
可是……在京城刺杀一朝廷命官,且此人还是翊王的谋士,会不会引火烧身呢?
“小姐……月儿,”惊讶的一声,“你起来了?”
江卿月抬眼,便见周邈撩帘进来。
她淡淡嗯了声,“我要回家。”
“好,为夫这便带你回家,不,再等会儿,药就要煎好了,你喝了要再走。”周邈眼中闪烁着微芒,那样温柔的,喜悦的。
江卿月没好拒绝,嗯了声,走回床沿边继续坐着了。
接着她没再说一句话,呆坐着直到喝药,上马车。
周邈知趣地没同她说话,也不敢像先前那样靠近她,然而江卿月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弥散在车舆内,直往周邈鼻子里钻,令他想起她方才靠着自己胸膛的情形。
她是天上的燕,而他是土地,她飞啊飞啊,只偶尔落地,若是能下一场大雨,打湿她的翅膀,让她降落在他怀里,像方才那样脆弱的,只能依靠他,那多好啊!
周邈呆呆望着她,陷入他自己的想象。
“你要杀温青伦?”江卿月忽而出声。
周邈猛然回神,手足无措的,“你……你听见了?”
江卿月偏过,与周邈对视,眼中透着决然的冷意,“你帮我杀了他,好么?”
周邈眼角微抽,不明白江卿月究竟是何意,她原先对温青伦应当有情才是,怎么突然要杀他,而且,连她最厌恶的堂妹她都从未下令要杀,怎的温青伦,她却要他的命呢?
他强压下心头疑惑,微笑回应道:“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他说着,伸手将她耳侧的一绺发往耳后挠,可才一触及便被江卿月躲开了。
周邈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外头摊贩们的吆喝声传进来,糖炒栗子和烧饼的香味儿也飘进来,江卿月仿佛这时才从她痛苦的回忆里拔出来,回到此时此刻。
她紧紧攥着帕子,安慰自己,不必怕,温青伦活不多久了。
回到府中,已近黄昏,江卿月一进秋暝居便吩咐绿浓备水,她要沐浴。
而后,她便在净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把一整块胰子用完了,脸上身上擦得快要褪下层皮才穿衣出门,回了房。
周邈坐在八仙桌前,见她进屋,立即招呼春繁,“把这些饭菜拿去热一热。”
“我不饿,你自个儿用吧,”江卿月说着,撩帘进了梢间。
春繁从外进来,见到的便是周邈好言劝江卿月用饭,江卿月却不领情的情形,她为自己主子不平,过去端菜时故意弄出叮叮当当的响动。
屋里江卿月听了,心里更不自在,但也懒得理她,被子一蒙,转身靠里睡了。
江卿月不用饭,周邈自然也无心用饭,他改命春繁将饭菜端下去,而后自己进了梢间,熄灯上床。
黑暗中,那脱衣裳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愈发清晰了。
江卿月感觉身后的被子被掀开,床轻微抖动了下,他似乎上了床,身子渐渐向她靠近……
那团热愈来愈贴近她,就在她忍不住想警告周邈时,他的身子不动了,接着伸过左手来,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暖融融的绣被下,江卿月抽出手。
他却倔强地又伸过来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