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说起来,也是齐大成倒霉,此时正值南边八省遭灾,灾民遍地,朝廷安抚民众要粮食要银子,而齐大成恰好是个大粮商,又恰好犯了大事儿,这不是一条现成待宰的肥猪么?
果然,上头给衙门下了令,要从严查办,于是最后给齐大成治了个抄家之罪。
江卿月听说后竟有些同情齐大成,若非自己向他买米,他也不至被搅进这趟浑水,且他本不该被治如此重的罪,这是官府在杀富济贫。
她于是去向晋王妃求情,请至少留下几百亩地,让齐家不至于去街上讨钱。
晋王妃允准了,她现在彻底将江卿月当成自己的心腹,这点小事自然顺着她。
从驿馆处出来,江卿月正遇上来同晋王议事的七八个官员,其中便有温青伦。
他一身深青色八品官服,低着脑袋,形容颓败,江卿月见了,心中只觉痛快。
这人在湘州设下的天罗地网被破了,也不知回去后,翊王还会不会要他这条狗。
温青伦也望见江卿月,颓然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恻恻,像一条憋着怒气的狗,下一刻便要扑上来,无声无息地咬下江卿月一块肉。
江卿月瞥开眼,直直朝前走,无畏无惧,与他错身而过。
外头阳光明媚,喜鹊在梧桐树枝头蹦跶,喳喳叫着,最是一年春好处。
江卿月在湘州的事儿已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便靠晋王他们自己料理了,次日,江卿月便揣着二十三万两的欠条,踏上归途。
不同于来时的四五个人,回京时加上了原先派遣来守仓的小厮,共有三十多人,于是江卿月特地租了条船回去。
船上,江卿月听见船工们说近日水上太平不少,几乎不见水匪的踪影,十分欣慰。
船行了一个月才到通州码头,江卿月等人上岸,而后换马车,终于在清明前一日进了京。
一进城门,长途跋涉的疲惫一扫而空,江卿月撩了帘帷往外看,京城街道上仍熙熙攘攘,同原先没什么分别,可远行归来的人,却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江卿月发现了什么,指着天香酒楼的牌匾,让绿浓来看,“你瞧,匾额换了,那几个字是鎏金的。”
“奴婢记得原先便是鎏金大字啊,难道奴婢记岔了?”绿浓抓了抓后脑勺。
这时,江卿月留意到天香酒楼前走动的几人,其中那长相邪魅的像是穿便服的翊王,而他身后几步远处站着的一墨绿色锦袍的男子,看身形似乎是江鹤楼。
江卿月眉心一跳,伯父怎会跟在翊王身后?
正待再看,几人却已进了门。
江卿月放下帘帷,凝眸静思,上辈子二房确实投靠了翊王,可那是因江卿如嫁给了宋书明,宋书明又是翊王的人,两边一牵线这才成的。
可如今宋书明投到祁王门下,江卿如又没嫁入宋家,怎的伯父仍与翊王扯上了关系,而翊王一个王爷,又怎会见他一个八品的典籍?
难道眼花看错了?
正要放下帘子,忽望见前头茶楼下,两个男子勾肩搭背、像吃醉了酒一般走得东倒西歪。
这熟悉的身影,不是正铎正伦又是哪个?
“江正铎!”江卿月顿时怒从心底起,她大喝一声,车帘一摔便跳下马车,朝他走过去。
江正铎听见熟悉的声音,猛一回头,见着满脸怒气的江卿月,他激动地喊:“阿姐!”
“别在大街上喊我阿姐,你阿姐我的脸教你丢到姥姥家了!”江卿月横一眼过去,再走近些便闻见浓郁的酒气,江正铎还好些,江正伦已如烂泥般软软挨在江正铎肩头,两颊通红,双眼迷离,口中还不住喊着:“拿酒来,给大爷我拿酒来!”
周围好些路人都驻足观看,江卿月恨不能把脸蒙起来。
“赶紧,把人扶马车上去,”江卿月说着,上前搭手,搀扶江正伦,接着绿浓也过来了。
最后,三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江正伦推上马车,各个气喘吁吁。
马车上,江卿月冷眼盯着江正铎。
江正铎喘着粗气,连连摆手,语无伦次道:“阿姐,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跟哥去丽春院喝酒,我是去寻他的,他已在那儿待了三日了,明儿是清明,我和哥得去宗祠祭祖,婶子派出去的人没寻着哥,便托我去寻他,我真没同他一起喝花酒!”
江卿月半信半疑,“真的?”
不是她不信,实在自己这弟弟被江正伦带坏了,他十三岁便去过花楼赌坊,纨裤子一个。
江正铎指着天,“姐,我自从进了羽林卫,便再也没去过花楼,我要扯谎,天打雷劈!”
话音才落,挨在江正铎肩头的江正伦忽的坐直身子,痴痴喊道:“天打雷劈,天打雷劈好哇!”说着他看向江卿月,一双桃花眼眯着,呵呵笑起来,“江卿月,你就该天打雷劈!你抢了我的生意,我的绸缎庄,那是我的!”他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噗噗”作响。
江正铎听他诅咒自己亲姐,气得将人推开,“说什么胡话呢?”
江正伦身子一晃,哇的一声……
江卿月眉头大蹙,立即偏过头去,用帕子紧紧捂住口鼻。
可江正伦却还故意凑近来,用那张才吐了秽物的口对着她说话,“江卿月,你个小姑娘懂什么生意,你什么也不懂,我会落得这般田地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因为她?江卿月在心里冷笑,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江正伦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上辈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