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衣身影消失在院中的一刹那,原本热热闹闹讨论晚上吃什么的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偌大的院子,只有偶尔经过的寒风吹过衣摆带起的涟漪声。
鹦哥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使劲地看着慢慢苦笑的桑娘,一副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誓不甘休的表情。
青衣白了一根筋到底的鹦哥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平常青衣是怎么和这日日缺根弦的孩子说话的。
桑娘拍了拍手,又慢悠悠地拿起那寒光闪闪的铁刀有下没一下地切着砧板上切了一半的小葱,鲜嫩的葱汁顺着刀刃浅浅地爬了薄薄的一层。
“你说嘛,姐姐都走了,你快告诉我,你干嘛不让我跟着姐姐?”鹦哥一看桑娘又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顿时急的跟热锅上的跳蚤似的,围着桑娘踱步个不停。
桑娘凉凉地那眼,手下不停地将切好的香葱撒入煮的嘟嘟响的瘦肉粥里。
“你这么急躁的性子,如果青衣出去是与人斗法,你跟着去只会拖累她,还不如呆在这里,好歹青衣没有后顾之忧。”桑娘叹了口气,这话说的重了,可是,连她现在都知道如今的形势对自己不利,而她们除了一个不靠谱的神君之外,就只有青衣一个有能力抵抗敌人来袭,她,才恢复灵体,论法力连法力最差的阿三都抵不上,鹦哥还好,但却是一个脑袋不会转弯的,都几千岁岁的妖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满眼都只有青衣,空有了一身深厚的法力。
如若桑娘知道,这个平日看起来最毛躁不靠谱的鹦哥是个在天界活了几万年的仙体,估计得无语得晕过去,她那简直是拿了一把开天大斧都不会用的孩子嘛!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桑娘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窗外的天空,此时的食居外面已经被青衣设下了密密麻麻牢如金汤的结界,真的是连一只瞎逛的苍蝇都进不来。
当然,这个结界,对凡人是无效的。
云冷江空岁暮时,竹阴梅影月参差。
鸡催梦枕司晨早,更咽寒城报点迟。
人事纷华潜动息,天心静默运推移。
凭谁荡涤穷残候,入眼东风喜在期。
凛冽的寒风衬着半悬在夜空的圆月越发清冷,连平日觉得圆润柔和的月光都显得凉幽幽的。
风“呵呵”笑了两声,抬手又是一口酒,辛辣的酒汁划过喉咙火辣辣地滚入胃中,激起全身一阵战栗的热感。
“原来,我现在看到的人世,才是真正的人间模样。”
咕噜咕噜又一口酒。清冽的酒液顺着风的嘴角、衣襟汩汩地滚落到堆满积雪的屋顶上,而后顺着黛瓦滴溜溜滴落到地面,叮咚叮咚地敲击着冷冽的青石板。
自那日圆月出行和金殿面圣之后,风已经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更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忽然出现的东西,只是,平日里,俗世模糊了我们的眼睛,无视了这些一直存在在他们身边的东西。
其实,他们一直和我们同在。
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
而现在他也慢慢理清,青衣,一直都是那样,只是,她的样子,以前的自己看不到罢了,然而,不过是换了副模样,青衣还是青衣。
可怜自己到现在才明白这个,还口口声声将耗费修为救自己的她称之为妖怪,自己,是该有多愚蠢!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妖能杀人,也能救人,就如同人,人会救人,也会杀人,他们本质是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是成了无法踏出府衙大门的废物。以前只是夜里出门会遇见那些东西,现在就是白天出门,那些东西都会想方设法地靠近自己。
自己现在,是连一声道歉都无法对她言明,又有何资格求得她的另眼相待。
又是一声苦笑,风甩手将喝空的酒瓶扔向房后的草垛,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风笑了一声就探手向身边的酒瓶摸去。
“如此良辰美景,风捕头为何一人在此独饮?莫若同饮如何?”清雅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风呵呵自嘲一声,自己这才喝了几瓶,就开始做梦了,竟然还梦见青衣姑娘踏月而来陪自己一起在堆满积雪的房顶上喝酒,自己真是喝糊涂了。
笑了笑,风又探手向身边摸去,然而,明明一直摆在身侧不远处的几个酒瓶却一个也没够到,一转身,便看见一个青色的身影潇洒自如地坐在自己身边,拿着装满烈酒的瓶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那挥洒自如的模样,连风都自叹不如。
“好!”风眼中一亮,语带激扬地一声大赞,顺手捞过青衣身旁剩下的一个酒瓶,拔掉酒塞便往自己口中灌去。
喝的天上的月亮慢慢变成两个、三个、四个、四个半的时候,风满足地打了一个酒嗝,向找着依赖的孩子般,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竟是醉了过去。
这次的妖怪真是不凡,竟是连自己心中所思何人都能变幻出来,不过也好,不管这妖怪想怎样,自己能最后看上她一眼,已经足够了,足够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风脑中只剩下月夜下陪着自己畅饮的那肆意张扬的女子的侧影……
青衣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已经躺在雪中睡的人事不知的风一眼,喝掉瓶中的最后一口酒,呆呆地望着天边的圆月。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放纵过自己了,好像,自己很久没有做那个曾经在朝凤殿中如是自我的凤皇殿下了……
摇了摇微微有些发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