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苑,神武门
下了朝的高阶官吏乘着马车,向着家中而去,而其他品阶稍低的官吏,因是正午,临近饭点儿,约上好友,三三两两聚拢一起,前往酒楼,吃酒用饭。
而随着官员下朝,关于京营大军在河南等地大获全胜,连续收复开封府、汝宁府的消息,随之扩散到整个神京城。
今日正是艳阳高照,神京城内原就熙熙攘攘,人流如织,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中都在讨论着在中原大地的叛乱。
一家悬着「醉仙」匾额的酒楼,二楼包厢中,几个着绫罗绸缎的年轻公子,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关中大地进入三月之后,天气彻底暖和起来,风和日丽,春风拂面,神京城中的不少年轻公子,往往约上三五好友,出城踏青折柳,赏玩名胜古迹。
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陈也俊等几个年轻公子围拢一桌而坐,气氛热烈喧闹。
柳湘莲问道「紫英兄,京营大军去了河南,也有不少时日,不知可有消息传来?「
自那日见了贾珩领着锦衣缇骑,查抄内务府返回,宁国之主就给这位柳家二郎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段日子,贼寇打破河南一省府治,以致神京城的百姓都在关注河南局势,柳湘莲自也不例外。
卫若兰道「这个倒没再听着消息,前两天军报上说,汜水关先胜一场,歼贼三千,想来这会儿大军已到开封府城了吧?」
柳湘莲目光灼灼地盯着卫若兰,问道「卫兄,伯父领效勇营都督之职,可知战事细情?」
「父亲不在此次前往河南之列。」卫若兰轻声说道」不过,父亲曾回来提及过,说自贾节帅节制京营以来,京营蔚然一新,大改军纪涣散,疏乏操演等诸般弊政,军力大有提升,以我看来,贼寇毕竟是乌合之众,甲骑不整,京营战而胜之,也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卫若兰之父卫麒统领效勇营,留守神京,不在此次出征河南军将之列。
「攻城之战,非寻常可比,说不得绵延日久。」冯紫英忧心忡说道。
「十万京营大军,前往中原平乱,开国以来都很少见,要我看,如果拖延个三五月,那才是将帅无能。」陈也俊端起一个酒盅,声音中有着几分冷意,俊朗面容上却隐约见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艳羡。
他为宗室子弟,未尝没有想过拥旄持节,代天子出征四方。
彼时,珥金拖紫,高居庙堂,可惜仁和郡王之子的宗室身份,怎么也不可能领兵出征。
卫若兰道「这开封城城高壕深,城防设施齐全,只怕不是轻易可攻下的,不说其他,就是贼寇拿刀枪逼迫百姓上城协防。」
冯紫英道「贼寇不得百姓人心,如强行征发百姓,只会引来群起反抗,如果是朝廷防守,贼寇来攻,哪怕是万余兵丁,晓之以理,感召义士,贼寇非数十万不可下。」
「就这般也要打上三五个月,就怕贼寇不守开封府城,向着其他府县流窜,扰乱地方州县,那时京营可就难了。」陈也俊幽幽说道。
冯紫英道「兄长他未雨绸缪,早有定计,应该不会有走到那一步的。」
其实,在外人面前,冯紫英都是以贾珩为兄长相称……大抵就是,我兄长如何如何。
「难说。」似是看不惯冯紫英如此推崇贾珩,陈也俊皱了皱眉,抿了口酒说道。
卫若兰见两人语气有些冲,连忙打了个圆场,微笑说道「这些自有朝堂那些人谋之,我等还是喝酒罢。」
说着,举起酒盅,向几人敬着。
陈也俊也举起酒盅,道∶「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庙堂之事,自有衮衮诸公操持。」
众人都只当没听见陈也俊的「轻狂之言」。
就在几人议论的空档,就听得包厢外传来阵阵欢呼议论之声,几让冯紫英、卫若兰等人停了谈笑,心头诧异。
「外面在吵什么?」卫若兰皱了皱眉,俊朗面容上现出一丝不悦,唤过小厮,吩咐道「去问问掌柜,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小厮连忙出了包厢,询问掌柜,过不多时,折返回来,面上喜气洋洋,说道∶「几位公子,听说是朝廷大胜了。」
「什么大胜?」冯紫英疑惑说道。
小厮道「是京营大军收复了开封府城和汝宁府城,匪首寇枭或死或擒,河南之乱已彻底平定了,这是上朝回来的几位御史老爷说的。」
此言一出,冯紫英先是一愣,继而面现狂喜,因为心绪激荡,声音都有几分颤抖∶「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兄长这次领兵前往河南,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涤荡贼寇,真是大涨我大汉士气。」
陈也俊脸色却又青又红,只觉火辣辣的疼,手中的酒盅捏的骨节发白。
虽然一众好友没有细究其方才轻狂言,但心高气傲的陈也俊,却不能当不存在。
柳湘莲目中异色翻涌,啧啧称奇道「真是了不得,这进兵之速,古来少有。」
说着,剑眉之下,眸光灼灼地看向冯紫英,问道∶「紫英兄,可否在大军凯旋之后,帮着在下引荐给这位贾子钰?「
卫若兰诧异道「柳兄,你不是向来不与这些朝堂重臣结交?」
「这位珩大爷不同,我读其所著三国,以为此人可为当世英雄。」柳湘莲慨然道。
他祖上也为仕宦之家,只是家道中落,那日长街所见,忽而生出一念∶「大丈夫当如是!」
如他想要重新光耀门楣,一展胸中抱负,这位珩大爷,就是他寻找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