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当晚的夜谈共有三场,这最后一场却是在张三丰的斋堂内。听过莫声谷汇报灵蛇岛一事他听赵敏、周芷若、张无忌三人截然不同的三种说法,张三丰背着手站在八卦前沉默了许久。“家国千秋万载功业……无忌孩儿……无忌……”他连叹数声却最终没有对张无忌的选择做出任何评价。
莫声谷心知师父心中最是爱重张无忌,此时见张三丰神色郁郁,不由劝道:“师父,无忌孩儿自幼颠沛流离历经世情冷暖,行事偏激些也是难免。然而以他如今这身份,能够慧剑斩情丝于大义无损,也是难能可贵了。”
张三丰哪里不知莫声谷这番说辞全是为他解颐,想他少年时原是最为正直不过,眼中不容半粒沙,如今却也渐渐成长,张三丰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不由道:“声谷,你比以往平和了许多。”
张三丰当面赞赏,莫声谷却并不表示欣喜,反而低声叹道:“徒儿自幼在武当长大,恩师慈爱兄弟和睦,人情经济皆是一窍不通。只当为人正直无私重义轻财方是好汉。如今回想往日种种,自以为英雄了得,却实不曾体谅旁人的苦楚与为难,心中确然愧疚。”
张三丰听莫声谷这般所言,顿知他是大彻大悟,比以往更为通达透彻,这便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声谷,丐帮之事你又如何打算?”
莫声谷听张三丰提起他的丐帮帮主之职,当即起身正色回道:“史帮主临终遗命,徒儿不能拒绝。然徒儿心中始终当自己是武当弟子,待徒儿完成史帮主心愿为丐帮另选贤良,徒儿还是要回武当来。”
哪知张三丰却摇头道:“现下天下离乱,你既是力所能及,便该多做些为国为民之事。你的孝心,为师心中明白。只要你能有用于百姓,便是不能日日承欢膝下,为师心里也高兴。况且丐帮一向矢志抗元,连为师都是听着丐帮的英雄事迹长大,倘若就此沉沦未免可惜了。”说到此处,他不由微微一笑。“依你侄儿青书所言,元兵输了安庆这一战,早晚要来找咱们武当派和丐帮的晦气。如今青书回来,武当的事你不必忧心,却是丐帮……”
武当派人强马壮纵然元兵来袭料想也讨不得好去,相比之下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丐帮就是个软柿子了。莫声谷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即便道:“徒儿正有此意,此次前去丐帮便打算尽早召开丐帮大会,群策群议,定下丐帮日后的前程。”
莫声谷这般打算,张三丰却也赞同。张三丰心知他这小徒弟自幼心性爽直又不曾处置过庶务,于人情世故可说是最为单纯不过,便神色认真地嘱咐他道:“你是我武当弟子,虽任了丐帮帮主,凡事也不要过于专断。须知丐帮历代的规矩荣耀,绝非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帮主一时三刻便能弄清的,别因好心反而冷了丐帮英雄的心肠。你心性粗豪处置帮务却偏偏是个水磨功夫,行事手段也要软和些才好。可倘若牵涉家国大义,宁可不做这帮主也万万不能有半点苟且!”
莫声谷见张三丰说到最后一句时已是神情肃然,当即低头称是。
大半年前,莫声谷因宋青书出走方下山寻人。如今归来,不但宋青书成长了不少,莫声谷身上的冲动鲁莽也已不见踪影,愈发显得沉稳可靠。张三丰眼光老辣自然看出他这小徒弟如今可再不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而已沉淀为坚不可摧不动峰,不可战胜。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张和事业,哪能日日陪在他身边呢?张三丰虽觉欣喜,却也难免有些失落,自知将来这含饴弄孙之乐却是要指望仍在喝奶的殷融阳了。想到这些,张三丰也心知剩下的话他也不必多费唇舌,莫声谷必然是早已明白的了,便只望着他黯然言道:“多回来看看师父便是!”
莫声谷眼眶一热,当即跪了下来,抱着张三丰的双膝泣道:“若非师父养育之恩,哪有徒儿今日……徒儿不孝,请师父勿以徒儿为念,保重身体才是……”莫声谷生性坚毅,不是能伤离别的人。然而他这一回离开,却是早已打定主意若非洗清了心头的罪孽,他是绝不会回来了!
张三丰不知莫声谷的心思,见他这般动情,眼眶亦是微微泛红,只摩挲着他的背脊轻声安抚。“痴儿,痴儿!你在外行侠仗义生活顺遂,便是孝顺为师了!”
第二日,莫声谷又特地去见了三哥俞岱岩。方进入斋堂,入眼便见着俞岱岩正坐在棋盘边一边把玩着棋子一边思考眼前的残局。莫声谷早知俞岱岩擅棋,喜欢四处搜寻残局棋谱破解,却也不以为意,只大步走了进去喊了一声:“三哥。”
俞岱岩见莫声谷出现便是一愣,笑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你……”
莫声谷与俞岱岩兄弟情深,听俞岱岩这般所言当即抢白道:“我来看望三哥还需特地吹什么风吗?”
俞岱岩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只道:“你跟青书混久了也染上了他的毛病,这般伶牙俐齿!”说着,又行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岂料提到青书,原本满面春风的莫声谷神色忽然一顿。过了一会,他将手中的茶杯缓缓地放回桌上,轻声道:“三哥,我有些话不知道能跟谁说,只能来找你。”莫声谷入武当时张三丰已是耄耋之年,精力大为不济。他是跟着师兄们长大,由师兄们传授武功。宋远桥虽说个性仁厚可却是大师兄,那时武当的庶务已压在他的肩头,除了传授武功也分不出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陪伴莫声谷。二师兄俞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