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开始,梁洛兮就一直受人注目。
大概是第一次见太子妃真容,人们纷纷侧目看来。梁洛兮维持笑容,矜持优雅地朝那些人点头示意。不经意对上那双霸气又自信的眼眸,再自然仍不免身形一顿。归位之时,梁洛兮就开始感受到那人投过来的视线。
追随的目光坚定有神,不似文宝杨那柔和而充满眷恋的迷离。不明白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进行对比,梁洛兮微微侧脸,而身旁的文宝杨只留给人一个挺直的背影。
看上去十分单薄。
仿佛是心有灵犀,文宝杨忽然转过头冲着她浅浅一笑。再好的伪装也掩盖不了极差的脸色,文宝杨煞白的面容泛着灰色。
“太子?”梁洛兮微微诧异,文宝杨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现在就这模样儿了?“你……”本来想问些什么,像有东西卡在喉管,她说不出口。
“无碍,就是刚才咳嗽太厉害。”文宝杨想笑得轻松一些,想不到如此难看。她一直在觉察那人的举动,他停留在梁洛兮身上的目光是如此无所顾忌、如此明目张胆。文宝杨原有的担心紧张,此刻全部化为一阵恼意。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一点儿都不顾及兮儿的处境?无论彼此有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份就是个莫大的障碍,不要让人闲言碎语的话,收敛些不好么?
幸亏大家都在行礼没有留意到他们这边,要被嘴碎的人逮住把柄可就真的不妙了。
梁洛兮不再说话。回头看着那人寻来的目光,眼底流露的深情,梁洛兮记在心底。即便消瘦不少,他仍旧丰神俊朗,昂藏七尺。是人看了,不免心动。然而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过张扬。梁洛兮冲他浅笑,态度温和有礼如同对待那些臣子。
看似天衣无缝,心思细腻的文宝杨却能轻易捕捉到梁洛兮面部的细微变化。
是……害羞。
从不展现在她面前的害羞。
那一刹,带着酸涩的心情跌落谷底。又不知过了多久,文宝杨才转换好自己的心情,她勉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这还不算最坏,至少还没有到想象中无法承受的地步。而且,而且只要兮儿一日是太子妃,其他都无需担心。
……
皇室子女都得参加祭典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想借由十足的诚意祈求祖先能长久的保佑大齐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文宝杨这代的兄弟七人,除了大皇子外他们几个也算融洽和睦,不争不执。加上经历过大皇子那件事情,看到老文皇帝的强硬态度,对皇位觊觎却无勇无谋的皇子开始安静不少。相比于事情败露被谪为庶人,还不如就这样安安分分呆在宫里,享尽容华。
而唯一能与文宝杨一争高下的二皇子,却适时被调往边陲守边两年。再度回来,文宝杨的太子之位已经更加稳固。
这里,有个人比南凉王文启更值得一提,若不是因为女子身份,倒也不会让文启就这么轻易受到皇帝信任、获尽女子亲睐。
小小年纪就享负盛名,后来却不得已远嫁他国的,文沐阳。
文沐阳未尝不喜欢安逸自在的生活,要是文宝杨能顺利即位,安居乐业、天下太平不是问题。
文沐阳有如此打算,但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垂涎皇位但自不量力的人太多了。所以再聪明的文沐阳也弄不明白,文宝杨究竟怎么想的。明明相处了那么多年,文沐阳仍旧猜不透。其实文宝杨的心思很容易猜测,因为即便不说也会在脸上显明。但,这些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
别人看到的只是文宝杨羞赧少言的表象,除了那些,文沐阳知道她深藏不露。
不要真的以为文宝杨什么都不及文启,之所以对诗词歌赋兴趣不大全是因为文沐阳当年一句无心的话。
就连文宝杨自己也不记得,第一首诗她是什么时候写的。
年仅五岁就能写出一首工整的诗,亲眼看她写出诗作的文沐阳不免诧异,眼前这个头才及腰高的孩子资质绝不似常人。但奇怪的是,后来在众人面前文宝杨却一个字也写不出。
是第一次,十三岁的文沐阳弄不明白七岁的文宝杨,明明会作却在众人面前装糊涂?还是说,之前的诗作只是那孩子随手抄了来显摆的?
文宝杨不是那种人,文沐阳肯定。她东西学得极快,脑袋聪明但是从不显露。想必除了自己,就连与文宝杨关系极铁的几个人都不晓得这事儿。喜欢将东西藏着掖着,难怪总给人留下资质庸碌的错觉。
会不会是怕锋芒毕露反而着招人妒忌?文沐阳觉得不大可能,就是她走的时候文宝杨也才不过十岁大,小小年纪哪会懂得这些深奥的道理?如今再度回来,文宝杨依旧是当年众人熟知安静乖巧、容易害羞的模样。那个绝顶聪明的文宝杨就像昙花一现,仿佛只是她的幻想。
朝文宝杨看了一眼,文宝杨的心情并不好。高兴的、不高兴的,即便本人不愿说出口,她的脸色会告诉大家答案。
现在又在为什么烦忧呢?
与世无争的性格在别人眼里来看只是不求上进的掩饰,但在宫里难得有这样的性子,不被世俗功利沾染更讨她喜欢。
突然有些头疼,文沐阳想到不久后就得回去,心里很不是滋味。相别多年才换得匆匆一面。就算她想再多留段时间,从西南国已经寄送来好几封信件,而且一封比一封急看来,是不可行的。置之不理不是办法,毕竟现在是由她在背地里操控政局。再说,留在这里迟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