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他此刻双眉紧皱,盯着葛春雷。冷冷道:“我叫你去城外庄子里检点药材,你怎的此刻还在这里耍嘴皮子?你出去看看,日头都要升到半天了!”

葛春雷慌忙应了声是,也顾不得绣春了,低头便匆匆而去。

“葛老爹!”

“葛总管!”

巧儿和伙计纷纷朝那老者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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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老爷子陈振多年以来养成了个规矩,每日一早,必定亲自去巡视一遍自家开在城中南北的两家药铺,风雨无阻。如今他不方便去,这事便由葛大友接过。他方才便是从城南的药铺回来,第一眼看到绣春时,便觉得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就走过去了。方才拐回前堂,无意撞到自己儿子为难这少年人的一幕,这才知道他是来找活干的。见他懂几分药理,方才又勤快主动扫地,对他印象便不错了。骂走葛春雷后,看了眼绣春,略微点头道:“年轻人,不错。你领着去你爹那里吧。”后头这句话,是对巧儿说的。

巧儿点头,高高兴兴地带了绣春往后头去。此时两个坐堂郎中也相继来了,徒弟忙迎上去端茶摆椅。葛大友察看了一番店面,见窗明几净,诸般有序,客人也开始陆续上门了,心中满意,喝了声:“都用心着些!”

伙计齐齐应是。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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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跟着巧儿穿过药铺前堂往里,这才发现药铺后头和昨天看到的陈家宅子也是相连的。整个陈家宅院,从南到北,几乎占了半条街,数百间房。巧儿一边带着她七拐八拐地往后头去,一边不停地介绍各处所在,俨然她已经被雇佣了的样子。绣春听她介绍,从南到北走到头后,虽还有些云里雾里,但对大宅里的布局,大致还是有了个概念。

药堂后头是外账房,过去一个花厅,便是南院。以一道匾额廊分隔左右,左手边是南厅花园,除了寻常花草,主要栽种香橼、佛手、藿香、佩兰等药用植物,还挖了个水道方坑养蝎子和蛇,都有专人打理。右手边是祖先堂、里账房,贮存药材的库房,以及专门接待客人买卖贵重参茸的院落。南院与北院用一道墙分隔,中间开一扇门,主要是陈家人的居所。这里巧儿没带她进去,从旁边一条甬道经过时,只跟她说里头住了陈老太爷和姑太太一家,也就是老太爷的女婿一家人。女婿姓许,有个儿子叫许鉴秋,今年十八岁。

“我听说,药堂里除了姑太太一家帮着做事,还有一家族里的人?他们住在哪?”

绣春装作随口问道。

巧儿道:“三叔公一家啊?他们不住这,住后头陈家巷子过去的那条街上。很近。”

绣春的眼前浮现出陈立仁的那张脸庞,心口忽然一阵突突乱跳,便如有利刃在刺一般。

巧儿并未觉察她的异常,继续领她往后门去,走过一片墙时,忽然放缓了脚步,指着墙头里露出树冠的一片院落道,压低声道:“这里便是从前陈家公子住的地儿——那才是真正的陈家公子,可惜大爷死了,二爷听说带了个青楼女子走了,到如今一直没消息——那会儿我还没生出来呢。只是老爷子可恨这位二爷了,提起他就发脾气。有一次我爹多说了两句,他还砸了茶碗,正好我在边上,瓷片儿差点飞我脸上,吓死我了……”

她说着,忽然像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急忙捂住了嘴。

绣春没有接口,只是默默看了眼墙头那侧伸过来的一片树冠,想象着父亲当年在这里生活时的情景,不禁一阵黯然。

“到了。”

终于到了后门。这里有数排罩房,住了在陈家药厂做事的大小主管。巧儿父女也住这里。她略微介绍了下,便领着绣春出了门,到了巷子尾毗邻陈家宅院的一座门前,推了进去。

这里便是药厂。金药堂所有的成药,包括丸剂、散剂、药酒、膏药,从药材炮制、原料配制、成药、裹蜜、裹金、吊蜡皮,到最后打上金药堂的标记,全部都在这里完成。有大小主管数十人,工人数百。一到天黑,里头用于制细药的内院便清场上锁,白日里也不随便放人进去。相比之下,炮制原材料的院落管得没这么严,巧儿对着门房说了几句,门房看了眼绣春,便放了进来。进了炮药的院。院子很大。里头到处晒满各种待干的药材,十来个人忙忙碌碌,巧儿问了声,得知父亲在釜房,便领了绣春过去。刚进入,绣春便闻到一股浓烈的奇异味道,立刻辨了出来,似乎是阿胶。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正在一口釜前忙碌着,边上站了两个学徒。走进了些,见他正在炒制一锅切成指甲面大小的阿胶粒。边上已经启出刚炒好的一锅在晾凉。成品是圆滚滚的棕黑小颗粒,大小均匀,状如珍珠,莹润可爱。

阿胶珠是陈家膏方中的必备药材。这种炒制法,既繁琐又需技巧,对体力也是很大的一种考验。绣春从前也只听说过而已,不想此时竟亲眼见到。不禁对这个看起来黑黑瘦瘦的老者肃然起敬。

朱八叔指点了学徒几句后,把铲交给了他们,擦了下额头的汗,看向了绣春。

“爹,这是新招的人。你别看他长得像读书人,他很吃苦耐劳的。连葛老爹都说他好。他叫——”

巧儿立刻帮着绣春说好话,顺口要提她名字时,才想起来一直没问,停了下来。

“八叔,我叫董秀。”

绣春接了下去,朝他见礼。

“唔,能干活就行。明天就来上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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