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片头非常简短,极度降低存在感的效果是整个剧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是片头,一片焦灼着的土地就已经跃入了他们的眼帘。
画面逐渐拉远、抬高,一片在灰黑天空下静默矗立的废墟在疲惫的旁白中渐渐出现在了观众们的面前。
“好了,别哭了,收拾收拾埋了吧。”
随着话音的进行,镜头悄然摇到了废墟某处,正好捕捉到了一个草草装裹好的尸体拖过街角的余尾。
一辆车从街道的那端开了过去,并没有停留,车窗窗帘的一角短暂地被人掀起、放下,但正如旁边无动于衷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样,这辆车也并没有因为这具司空见惯的尸体哪怕放缓一点速度。
背景音乐也从开场的隐约逐渐加强,沉凝中透着几分轻快,就如此时的情景一样荒诞到理所应当的地步。这个开场并不长,导演用力干脆不拖泥带水,观众们丝毫不费力地便接受到了他们应该要接受到的讯息。
“中规中矩的开场,有点功底,对于一个纪录片出身的导演来说,倒是有些亮点。”庄肃的思路鲜明而又理智地分析着,目前影片进展到的部分还不足以让他放更多的心力投入电影之中,在他的视线中,镜头流畅地切换到了车内的场景。
车窗窗帘刚刚被放下,手的主人似乎想说些什么:“阿见,你看……”
但他的话还没成型,就被另外一个人难以抑制激动的语气给打断了。
“虽然你坐在这里,但是我还是没法相信——你真的要跟我一起走吗?伯父伯母不会同意的。”穿着白色衬衫、草草挽着袖子的关见向前倾着身子,大笑着说道。
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里的亮度都是惊人的,不管是他大幅度的举止还是脸上绽放到了极致的笑容,无一不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现在是多么的单纯愉快,观众们并没有被欺骗的不快感,关见看起来的的确确是一个在会这样放纵地表达自己的心情却不会让人觉得别扭的年纪,他看起来很年轻,年轻的好像有一把火正火辣辣地燃烧,他的穿着比起另外一位明显要朴素很多,但谁也不能忽视他,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肢体语言的夸张,更因为他扑面而来的那种气场。他就是那种年轻地让人一看到他的笑容就会不由自主跟着微笑的人。
庄肃略带欣赏地眨了眨眼,他松弛下来,他的躯体比他要更快反应过来,愉快地调整到了欣赏好片的状态。
就冲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关见是祝决,就足以证明祝决塑造角色的成功了。
他不是一个会随便下定论妄加菲薄的影评人,跟他台面上的严厉态度相反,他是看好祝决的,祝决在他心中,是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小苗,它有可能抽根发芽成为一棵苍天大树,也有可能半路走歪中途夭折。庄肃看过祝决出道以来所有的作品,他喜欢那些作品里的祝决——如果仅以单纯观众的角度来讲,每一个祝决都带来了一场视听盛宴,但以一个影评人的角度来看,他并不满意那些作品里的祝决,那些稳重的、偏激的、神秘的祝决,难道不是一种炫技吗?那些摄人心魄的眼神,意味深长的情绪,难道不是一种善加编织之后的着意输出吗?
庄肃自认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观众,当你让他看到你可以驾驭多变、激烈的角色时,他又希望你可以给他看到稳固、坚硬、符合逻辑而又缓缓渗透的表演。人类去饰演另外一个人类,这本身就是一项绝妙的创举,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感染,捕捉着你的视线,切除你的感官,让你只留意到他给你的角色特征,祝决那种清澈到透明的快乐不会让你联想到演员本身,也不会让你联想到任何一个别的角色,他就是关见。你甚至不会嘲笑他幼稚,只会发自肺腑地为他开心,然后好像不经意地为他快乐中的那一点残酷皱了皱眉——他压根没留意到窗外的那具凄惨的尸体,他看到了,但就像没看到一样。
他絮絮叨叨地笑道:“子时你知道吗?你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啦,他们对我这么好,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而已,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法走出这座废墟了,想想看,广袤的原野,遍地都是机会,只要给我一点可能——然后你们就给我啦!”
镜头发生了一个微妙的重心偏移,被遮蔽的另外一个人温柔地提醒道:“阿见,有很多人就算获得了机会,也照样没有拿到一点成果的。”
关见脸上直白地流露了一丝不快,但这丝不快很快就消散了,被人揭露可能的惨痛结果的难以忍受无法胜过好友在心中的份量,他挥了挥手,就像轻而易举就能挥走那些不好的可能性一样:“当然,那很有可能,可是绝不会是我。”
庄肃吐出了一口细微的呼吸,惊讶地盯着画面中的祝决:“真奇怪,为什么我从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表演?”
抛弃眼神对观众的直接震慑,甚至回避开面部神情的暗示,从头到尾祝决并没有正面出现在画面中,但也依然不妨碍这个角色以丰满的姿态被他们解读:“他的感染力太强悍了,所有说他只能用眼睛蛊惑观众的人都得闭嘴了,他只用了一个半侧影,一个并不怎么在设定上出彩戳人的角色,照样可以夺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关见的身影从画面中占比逐渐削弱,镜头从下往上不着痕迹地摇到了赵影脸上,庄肃内心已经有了惊喜,此时此刻更有些期待,不可否认,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