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邈的脑袋裹得像大白面馒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曹律不由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太大的动静将他吵醒,令他不舒服。这时,露在被褥外的手颤颤巍巍的抬起,向门伸过来。
叶大夫轻声道:“庞公子醒着。”
曹律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去,握住抬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掌心温暖而干燥,让他觉得比世上任何的绫罗绸缎都舒服。
“阿……律……”庞邈艰难的唤道,声音低低的像扫过叶面的风声,随后唇角稍稍扬起,手指细细的抚过曹律的脸颊。
因为太过熟悉,哪怕是脚步声也能辨认出对方。他终于盼来这脚步声,心头盘绕着千言万语想说,有激动,有欢喜,也有深深的爱意,而此时指尖的碰触,也足够叫他热泪盈眶。
“阿邈,是我。”曹律赶忙应道,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他欢呼雀跃,阿邈没有失去记忆,没有痴傻,仍好好的记得他。
他的眼睛舍不得从庞邈的身上离开,更舍不得眨一下,现在心里仿佛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在熬过难以想象的日夜后还能紧握着温暖的手,互相唤着名字。
庞邈还想说什么,微微张开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没能说出口。
人醒过来之后,说不出话来,他们几日来细心照顾之下,并不能分辨出人是否失忆,但从刚才醒后的第一次开口说话看来,叶大夫总算能松口气了,赶紧给曹律解释道:“毕竟是在脑子上动刀子,这些天说话不利索正常,好好养着就行。”
“对对对,年轻人身体好,求生意志又强,那必须是好的快。”孔大夫附和道,搓了搓手,拽着叶大夫往外面走,“既然能进来了,照顾庞公子的事全交给你啦?师兄,这会儿我们终于得空再辩论上三百回合了,快走快走。”
“诶诶……”叶大夫想跟着凑热闹,无奈岁数比自己师弟大上不少,挣扎几下后只有投降的份儿。
屋子里静下来,庞邈攒了好一会儿的气力,又断断续续的问道:“够……快么?”
“阿邈你一点即通,聪明极了,谢谢你没有让我等得太久。”曹律握紧他的手,在指尖上亲了亲,“我知道你想听些什么,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庞邈捏了捏曹律的手表示同意,刚才他抚过脸颊时没有摸到胡茬,听声音仍是清朗的,想来这些天是有好好的度过,没有因为焦虑而废寝忘食。转而他又想起第一个晚上,迷迷糊糊之中,也许是现实,也许是梦境里,他听见萦绕不断的笛声。
曲调是他熟悉的,第一次听到时他在曹律面前张牙舞爪似的乱蹦跶,虽然太耻了,但因为是与相爱的人在一起而清晰的记到如今。后来回到庞家,曹律偶尔吹奏,他不善音律,便拿着笔在杯沿上随着拍子敲打,竟也有一番趣味。
而那一晚,不是记忆中的群魔乱舞,也不是琴瑟和鸣,更像是茫茫无际的黑夜里的指引。
他无力分辨现实或幻觉,只知道跟随着飘扬的曲子前行,坚信着走下去就能见到光明,就能一直记着会对他吹这首曲子的人。
最后,成真了。
尽管眼睛上仍旧蒙着布,但心里已经亮起。
“这几天其实都没闲着,”曹律倒了杯水,用小勺子一点点喂给庞邈喝,叶大夫说这个时候人口渴了也不自觉,所以需要算好时辰,定时喂水,“孔大夫教我如何妥当的照顾你直至完全康复,事无巨细,一一传授。你放心,我一定趁此大好良机,先把你照顾成白白胖胖的庞大胖。”
他怕庞邈听得费力,语速放到很慢,像个老教书先生。
庞邈在他掌心歪歪扭扭的写字,“那你呢?”
曹律道:“向你看齐。为了养足精神好照顾你,这些天我该吃吃,该睡睡,一点没落下,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能挺过来,所以你也别担心我过的不好。”
“……嗯。”庞邈应道。
喂完水,唇上有些水痕,落在曹律眼里,他不由地起身,舌尖轻扫过嘴唇,卷进的苦涩药味却比甘露还要甜蜜,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俯身抱着庞邈。
就这么轻轻抱着,也能令他们心满意足,欢喜不已。
“累吗?”曹律问道,满眼里尽是宠溺,“先躺一会儿,我去灶间给你弄吃的,等吃饱喝足了,我扶着你在院子里走一圈。”
庞邈应了。
曹律立刻去办。这后续的事情,从饮食起居、吃药锻炼到身心保持愉快,每一样都有讲究,什么能吃什么不该吃,煎药的分量火候,又或是每天能走几步路,起床活动多久,无一不是需要人仔细贴心的来做,而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需要有耐心和恒心,这些对照顾的人来说是十分繁琐劳累的,但在曹律看来,却是甘之如饴,觉得自己能为庞邈做的还不够细致周到。
这便是爱一个人的心,恨不得倾己所有来爱他。
半个多月后,叶八放下屋里的帘子,使得光线昏暗了不少,叶大夫动手解开庞邈眼上的纱布,随着一层层的揭开,在场所有人的心情跟着越发紧张和期待。
最后一层布落下,庞邈转了转眼珠,缓缓的睁开眼,起初一切是模糊不清的,只依稀分辨的出晃动的人影,后来仿佛云雾散开,柳暗花明,近前的人脸渐渐的清晰,与脑海中想象的丝毫不差的重叠在一起。
他笑了,像个傻子似的,抬手抚上那张脸的眉梢。
曹律见他光笑不说话,紧张的问道:“阿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