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侧目多瞧了一眼柳子安,与柳家兄弟身边正近距离冷眼旁观的小师妹也交换了下眼神。
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她也拿不准。
柳子麟为首的柳家之人脸色犹疑起来。
“你……”被柳子安紧抱在怀中的柳子文吐字有些困难,话语断断续续。
“大哥……你说。”
柳子安终于低下头,贴耳到柳子文沾血嘴唇边,表情认真的倾听。
“你……你有这毒……”
柳子文无视柳子安无辜冤枉的表情,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若游离,只有柳子安能听见。
柳子安低头悲呛,凑到柳子文耳边道:
“真不是我,大哥,我全交给你了,另外你忘了?昨日你把毒给了场上那人……
“大哥,你相信下二弟行不行,二弟不会放过他的,柳家暂时交给我,先撑过眼下,以后一定给你报仇,大哥,你也撑住,千万不能死,等你痊愈……”
兄弟二人紧抱耳语间,场外终于有医馆大夫的身影匆匆赶来。
柳子安松开怀抱前,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柳子文眼神黯了黯,两手捂着血淋淋胸肚,缓缓闭上眼,嘴里挤出几字:
“解……药……”
柳子安瞧了眼柳子文,不动声色点点头,让开柳子文身边的位置,让医馆大夫等人涌上前来围救伤患。
被四周人群让开的空地上,顿时一阵嘈杂忙碌。
柳子安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身上沾满的大哥鲜血,他眼神有些悲悸迷茫。
看见旁边缓缓走近的柳子麟,柳子疲倦叹气,“三弟我真……”
“二哥,三弟相信你!”
柳子麟忽上前一步,带着柳家众人一起迎上去,他抓着柳子安湿红的两手,用力点头:
“大哥遇袭,现在只能靠二哥你了,带咱们挺过这个坎……二哥勿要太悲伤,振作起来,今日之事,一定是那个人……”
说到一半,察觉到柳子安脸色,柳子麟立马闭嘴。
果然,柳子安立即前迈一步,越过了他,“欧阳大人。”
柳子安热情上前,迎接离开了公案桌走近的欧阳戎等人。
欧阳戎背手探头,瞧了眼正被两位医师抬上担架的柳子文。
柳子安露出笑脸,小心翼翼道:“劳烦欧阳大人关心我大哥,对了,大人,公审能否暂停一……”
欧阳戎忽回头道:“本官没有关心,唔,倒是挺可惜的。”
他瞥了眼奄奄一息的柳子文身上的血衣伤口,嘴里嘟囔了句,转过身,带着身旁随从们走人。
柳子安笑容僵硬,就在这时,转身走出了几步的欧阳戎突然脚步顿住。
“对了,是过来通知柳二少一件事的。”
谢令姜、燕六郎、柳阿山紧紧拥护在中间的年轻县令头不回的随口说道:
“公审继续,下半场柳家别缺席。”
柳子安:“可我大哥他……”
“那就柳二少上,谁说一定要你大哥?不过他的罪该有的也跑不掉,哪怕受伤,好好治千万别死。
“还有,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官是看不顺眼你们三兄弟吗,另外还有私仇,所以一直针对你们三兄弟?”
柳子安快道:“欧阳大人,草民不敢……”
欧阳戎当即打断:
“很抱歉,不是,没这么无聊,本官从始至终公审的对象从都不是你们。
“是公审整个柳家!
“本官只干一件事,赈灾、治水、公道,你们龙城柳家就是这件事最大的障碍,这才是原罪。
“而全县公审,就是要让给全县士民商绅们瞧瞧,你们柳家都有哪些罪!”
年轻县令甩袖离去,谢令姜、燕六郎等追随者冷眼瞧了瞧僵立原地的柳子安等一众人,旋即转身,跟上年轻县令脚步。
只留下周围吃瓜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与身子开始颤抖恐惧起来的柳家众人。
于是乎,不久后。
全县公审继续召开。
尔后,鹿鸣街露天公堂上,伴随着那一声声震颤柳子安为首的柳家众人心尖肉的惊堂木声响起,又一次次的落下。
在万千沉默围观的士民百姓心中,某种比今日未崩塌前的柳家家势还要“大”的无形之物正于无声之处平地而起,眨眼之间生成万丈高楼。
它的名字叫公道。
……
轰隆——!
细细簌簌的雨滴打在古朴飞翘的屋檐上。
距离不久前那场中途异变横生、结局却令龙城百姓们喜笑颜开的全县公审,仅过去两日,一场梅雨季末尾的雨水降临。
天地间似乎充斥着哗哒哒的雨水撞物声。
雨水冲刷着这座位居江南道一隅的悠久古城。
似乎是要从它身上洗刷掉某些不干净的事物一样。
这是一座距离龙城县衙不远的吏舍,因为距离龙城县大牢很近,所以被县衙改造收拾了一番,用于收容看守戴罪之身或有嫌疑在身,但又患疾的犯人。
通往前方吏舍院子的一条长廊入口,欧阳戎带着燕六郎、柳阿山等人一起收起油纸伞,抖了两抖,迈步进入长廊。
“六郎,那个袭击柳子文的人查清楚了没?”
欧阳戎随口问道,公审判决过后的这两日,他正忙着肢解柳家,有些事倒是忘了跟进关注。
燕六郎点头道:“此人叫阿墨,不是龙城人士,前些年逃荒过来,龙城县定居挺久……”
“说重点的。”欧阳戎忽道。
燕六郎点点头,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