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潦草的结束了。
这是冯盎和冯智彧这对父子俩这十七年以来最为正经,气氛也最为和谐的一次谈话,但却很潦草的结束了。
对于冯盎的问题冯智彧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而对于冯智彧的问题冯盎也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双方似乎都有些意犹未尽,但却还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虽然没有回答,但冯盎知道了冯智彧的想法。
虽然没有回答,但冯智彧知道了冯盎明白了什么。
虽然没有回答,但冯盎知道了他这个三儿子还是在努力。
虽然没有回答,但冯智彧知道了冯盎不仅不会反对还会给他鼎力的支持。
很微妙的感觉,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腊月十七日,冯智彧给冯盎操持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给这个父亲过的生日。
说起来很可笑,冯智彧一直自诩自己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因为他在穿越之后依旧对前世的亲人念念不忘,而这份念念不忘持续了十七年之久。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放下。
但可笑的是他却不记得这辈子的父亲冯盎的生日是在哪一天。
冯盎其实是不喜欢过生日的,因为他这种人物过生日就预示着他离最后的那个结果越来越近了,虽然不再有了年轻时的那种想法,但冯盎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这个,也是因为冯智彧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前生而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不过今年却有些不太一样。
十七年的时间过去了,虽然还未完全放下,但对于现在这个世界冯智彧已经初步接受并打算加入进去了。
明年他就要离开这高州了,而且这一离开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了,所以他想在离开之前做点儿什么。
而这个想法的起始还是在于冯代玉。
冯代玉从她母亲陈丽烟的口中无意间得知了冯盎的生辰,在她年幼的想法里过生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可以吃到很多的好吃的,所以她就像模像样的给冯盎贺寿。
这也是第一次,冯智彧在冯盎的眼睛了看到了泪光。
但冯智彧不知道的是这难得一见的泪光中并不只是有着对冯代玉祝寿的感动,更是有着对自己愈渐老迈的无奈。
冯盎是个很无情的人,因为他的一生中光是儿子就多达三十多个,从他生命中路过的女人更是不尽其数,而他可以冷漠地将那些给自己生过孩子的女人遣送回娘家,只是定期送去钱财。
冯盎也是个很有情义的人,因为他为了悼念亡妻硬生生扭转了对冯智彧这个儿子的看法,更是放弃了和谈殿甚至是李家父子一争高下的野心。
这个生日一过,不仅代表着冯盎的生命正在倒数,也代表着冯智彧离开高州之前的倒数。
其实冯智彧很羡慕冯代玉的无忧无虑,但这种阶段在每个人的人生中只有一次。冯智彧比较特殊,他经历过两次这种阶段,但那种只有在这种阶段才有的性情和天真却不会再有第二次。
“代玉,今天高兴吗?”
晚饭的时候,冯智彧从小妈陈丽烟的怀中将冯代玉抱了过来。
虽然是冯盎的生日,但最高兴的却是冯代玉,因为今天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冯智彧做的,用的也是庄子那边的东西,在她的世界里吃好吃的似乎就是最高兴的事情了。
“高兴啊,这么多好吃的。”因为还未开始,所以冯代玉看着桌上的菜肴直流口水。
从她的样子看起来就知道冯智彧的话只不过是在她的耳朵里过了一遍罢了,而她的回答也是下意识的,甚至可能再过一小会儿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
冯代玉的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桌子上面的菜肴上。
微微地笑了笑,冯智彧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把冯代玉放在了独属于她的位置上,给她摆上了特意让人按照她的小手定做的筷子。
“爹。”冯智彧端起酒杯,在时隔十七年之后第一次在冯盎面前用起了这个称呼。
“今天是您的生辰,虽然知道您一直都不喜欢过生辰,但彧儿还是给您操办了一下,因为今年一过,下一次再想给您过生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彧儿知道您不希望我去长安,但就好像前些日子彧儿和您说的,岭南冯氏必须要有一个站出来。”
“诚如您所说,那长安是龙潭虎穴暗潮涌动,彧儿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但请爹放心,您还在家中,小妈还在家中,大哥二哥和代玉也在家中,彧儿一定会尽力。”
叮~
很是清脆的响声,冯智彧跟冯盎碰了个杯,父子二人同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是父子二人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喝酒。
这个时代的酒并不好喝,甚至都不像后世的酒那般辛辣,反而是充斥着一种酸涩的感觉,而因为度数低没有了辛辣的感觉反而让酸涩更加突出了。
这一夜,冯代玉似乎是心有所感,但依旧埋着头吃着桌上她只吃过一次但却无比喜欢的菜肴。
这一夜,陈丽烟看着她的丈夫和自己视如己出的继子频频碰杯,不住地抹着眼泪。
这一夜,冯盎和冯智彧父子二人第一次如此喝酒,也是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心事,这些心事不为外人所知,或甜美,或酸涩,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独属于当事人自己的。
两世为人,冯智彧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