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到宫里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五月的夜风吹到身上柔柔的,米白色的衣衫柔顺的贴在身上。
人到了危急的时刻,感觉总是异常敏锐,精神更是亢奋,我只觉得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正殿内灯火通明,林英正站在殿门前,一脸笑意的迎了上来:“皇后饿坏了吧,早点用膳,奴婢一直让人热着呢。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是不是几位公主又缠着您了?”
脚不由自主的朝侧殿奔去。
死,我不怕,怕的是刘庄一个人担着所有的重担,将轻松愉悦留给我。
消息室内,写满消息的竹片,帛书,被墨香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自那日刘庄下了严查的诏令,我便没有再看。我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害怕看到一笔笔的杀戮。
我要并肩作战,不管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入狱,死亡充斥着每根竹签,每卷帛书。
范围之大,牵扯之广,远远超出了建武二十八年的那场捕杀!甚至无数的高官显贵入狱被杀,连三姓小侯之一的樊家也有人犯案被杀。前长水校尉、燕侯樊鯈之弟樊鲔也因与楚王来往密切而被处决。吴郡太守尹兴被举报,刘庄下诏将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全部押解到京,接受廷尉拷问。
刘庄严令各郡国追查余孽,犯人可揭发他人之罪减罪,在押人犯为了活命,争相揭发诬告。一举十,十举百,上至皇亲国戚、诸侯王、侯爵以及州郡长,下至黎民百姓,被揭发为楚王党羽而入狱论死的成千上万。人犯们的家属也被株连,被流放到交州等偏远之地。
从犯颜忠、王平在严刑下竟然供出隧乡侯耿建、朗陵侯臧信、护泽侯邓鲤、曲成侯刘建与楚王交往甚密!而刘庄竟然也下诏将四位将门之后下狱!
看到这里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不仅外戚之家樊家涉案,连云台将门功勋之后都涉案!到底是怎么了?刘庄怎么会如此纵容廷尉的滥捕滥杀?
手捧着帛书。静静的坐着,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样的危急让原本把臣民的利益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刘庄变的如此狠心?
“怎么了?”一双火热的手轻握着我的肩膀:“林姑姑说你晚膳都没用就跑了进来。这都大半夜了,怎么还在这坐着?”
我缓缓收拢视线。刘庄含着笑意的眼眸正关切的看着我。
“回吧!”刘庄伸手扯下我手中的白绢:“以后不许看这些!”
我盯着刘庄的眼睛,狠狠道:“不!今晚你要和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滥杀无辜?”
刘庄不顾我的怒意柔声道:“听话!夜深了,咱们回去!”
我一把抓住了刘庄的胳膊:“是不是只要和楚王有关系,你都要杀?我三姐姐可是楚王妃子,是不是我也有涉案嫌疑?”
“胡说什么?”刘庄眉头一皱坐在了我身旁:“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想你整日为这些忧心!”
“分寸?那些揭发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诬陷的?樊鲔犯了什么罪为何要杀他?那耿建、臧信、邓鲤、刘建可都是将门之后。为何要将他们下狱?他们可都是大汉的基石,如何动的?”
我的责问下, 刘庄皱着眉头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你比我更清楚!耿建可是东光侯耿纯的堂侄。前隧乡侯耿宿之子。不说战功赫赫、为政清廉的东光侯耿纯,就是他的三个堂弟耿欣、耿植、耿宿,都是忠心耿耿的国士!父皇在河北打天下时,危难重重,几乎被王郎赶的无立锥之地。几乎冻饿而死。耿欣耿纯毅然带着堂兄弟耿宿、耿植以及满门老幼,抬着棺材、背着家当前来投奔父皇。”我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耿欣善战,第一次西征关中之战,屡建功勋。建武二年,耿欣战死云阳。耿植、耿宿虽没上阵杀敌,却也治理地方有清誉。耿家对朝廷忠心不二。可谓是满门忠烈!怎么可能跟着楚王造反?就算楚王登基了,给他们好处能超过父皇吗?冒着灭族的风险干一件毫无把握的事,耿建图什么?再说那臧信之父臧宫可是汉军中有名的虎将。追随父皇横扫中原,屡建功勋,可是经过无数场血战的。就是臧信本人素来谨慎自守,从不结交王侯贵戚。他怎么可能造反?还有那邓鲤可是父皇......”
“好了。好了!”刘庄适时拍了拍我:“这些我都知道,我保证他们四人不会有事的!来,把眼泪擦擦。”刘庄说着抬手用力抹着我的脸颊:“我可从没见过你如此激动过,脸都涨红了。”
我一把推开了刘庄的手:“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修筑陵墓,为什么要大开杀戒?”
刘庄上前紧紧的抱住了我柔声道:“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修筑皇陵那也是历代君王都要做的事,只是早晚的事而已。再说了,我修皇陵又不是说我就......”
“那你告诉我楚王的秘奏是什么?”我任刘庄抱着,心里明白真相绝非他说的那样。
“都说是秘奏了,可不许好奇!”
“是不是御医泄露了你身子不好的消息,你是不是担心炟儿还小,要帮他清理障碍?”
“你呀!”刘庄说着松开了臂膀:“我就知道前段时间你给太医院送佛经没那么简单。这种关乎朝廷安危的事是男人的事,你不需要......”
我紧紧的握着刘庄的手,满眼乞求的看着他:“你不是说多大的祸都一起担的吗?为何撇下我?”
“好!”刘庄眉头一锁,似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