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呢。”右大臣佩服地点点头,“不愧是大人您,能够识破这等诡计啊。”
“那又如何呢?”左大臣为右大臣斟上酒液。“光有头脑只能做辅佐之臣罢了,可惜我却没有一位好的君主啊。”
右大臣故意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捂住自己的嘴:“唉唉!您怎么能够对天皇陛下不敬呢!”
左大臣愁苦地说:“因为这些话我也向陛下说过,只是他却斥责我捏造谣言。”
“陛下自有考量吧。”右大臣咬着杯子,喝酒的时候发出可笑的滋滋声,无一不显露着他的心意。
左大臣再次愁苦地叹了口气:“陛下,说他待人温柔好呢,还是说他胆小惧事好呢。”
当夜月色辉宏明亮。
传言月光乃夜之精气,妖魔照耀时便会显露狂醉之态。
据说对人也是这样的。
夜晚时会尤为豪迈,正是因为月光并非平宁之物,所以人才要在夜晚闭合帘门在家中睡觉。
所以也许是月光的缘故——又或者喝多了清酒——左大臣才会如此失态吧。
右大臣口中啊啊地应着。
左大臣忽然说:“这都是肺腑之言。”
“什么?”
“如果能够斩杀恶鬼的话民心也会重新被收拢来吧,如果真的向妖魔低头,日后可怎么办呢。妖魔之类都是贪得无厌的啊。”
“是呢……”
“所以,就请大人您去斩杀他吧!”
“诶?”
左大臣忽然在右大臣面前跪下来。
“只有您才能办到吧。我也想辅佐一位英勇果敢的陛下呀。”
“这可怎么是好。”右大臣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杯子也打翻了。明明是狼狈的姿态,但看起来却非常得意。
“我听说即使是妖魔鬼物,在刚直无畏之人面前也是会退缩的。大人一定能够办到吧。那个酒吞童子,说起来只是个好色之徒罢了,这样惧怕他的陛下实在是令人寒心啊!”
“唉唉!”右大臣一边叫唤着一边去拉左大臣,“您喝醉了吧。”
“不,”左大臣说,“听说陛下要供奉那个恶鬼呢。”左大臣浑浊的泪水泛出眼眶:“小女可怎么办才好。”
确实,左大臣家中有一位堪比春樱般美貌的姬君,一直被父亲小心呵护着,最近也长成了。只是碍于那城中恶鬼却无人敢提亲呢。
也许是体会到这种作为父亲的心情,右大臣说:“那么我就试试吧。”
左大臣老泪纵横:“回来之后就请坐上那个座位吧。那时候您一定是众望所归。就连陛下也会信服的。”
“怎么行呢!就算如此,您也更适合吧。”
“我这残破老躯还能怎么样呢。能够为家中小辈搏来天恩宠爱就已经到极限了呀。”
确实,近几年中左大臣常常告假不在朝中,恰逢太政大臣又太过老迈龙钟,正是因为如此右大臣才渐渐得势。
“就等我斩杀恶鬼之后再说吧。”
左大臣说道:“我对大人所说都是肺腑之言呐!”
如此这般,正如前述,桓武天皇欲命阴阳寮的阴阳头前去与恶鬼交涉时右大臣便站了出来。他慷慨激言,说是要为了国体前往剿灭恶鬼,这番言辞倒果真令他在朝中博得不少声名。而之后他带着威武家将于逢魔时刻出发,是夜阒然无声,连猫犬之声都止息未闻。第三日,便在城上发现百余具无头的尸骸,而头颅则如小山般堆积在天皇的私庭中。
“这要我如何忍耐呢!”一向温柔宽厚的桓武天皇捧着宠信臣子的头颅流淌出哀恸的眼泪,“这要我如何忍耐呢!”
他决意带上佩刀弓箭亲自去斩杀妖魔。
朝臣都跪伏在地上:“陛下,请忍耐呀,让我等代替陛下去吧!”
桓武天皇将御冠扔在地上:“连臣子也保护不了,我还当什么天皇呢!”
桓武天皇平素里语气温柔,突然一日展现了气魄,竟使得朝臣都惊恐地跪在地上,连抬起头来都没有勇气了。
于是行程便定在第四天,为了斩杀妖魔,桓武天皇决定斋戒三日来请求神明与先祖的庇佑。期间侍奉的内官都不准靠近天皇斋居,连皇太子安殿亲王也得不到召见。只有左大臣执意要与天皇同去剿灭妖魔,才被允许在侧侍奉。
当夜正是望月之夜。
明月的辉光清白皎洁,将桓武天皇所在的斋殿照得通亮。所以斋殿内只亮着一盏油灯而已。灯焰在轻柔的夜风中晃动着。
左大臣穿过廊庭而来。
“陛下。”他这样说着,却并没有行礼。
“请坐吧。”桓武天皇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左大臣也就不客气地坐了。
“恭喜陛下,我是来为陛下庆贺的。”
他从怀中掏出酒壶与酒杯来。
是十分浓烈甘香的酒,光是闻到就升腾起醉意来。
桓武天皇拿起瓶子为左大臣斟了酒。
他垂着头颅说:“请不要取笑我了。”
左大臣捏着天皇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请看着我,陛下,您的这双眼睛我尤为喜爱呢。”
色泽较常人更为浅淡的那双眼睛,在皎洁的月色与昏黄的油灯的光芒下闪烁着琥珀般温柔的光泽。
桓武天皇以柔顺的姿态望着左大臣。
“这样才好呐,连酒也变得好喝多了。好吧!第一杯就来敬陛下剜除了一颗毒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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