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金花丝毫不曾怀疑妹妹同牛成有过首尾,见母亲表了态,于是拨通了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派头十足地说:“先把手中的工作放下,何龙要打官司,你跟着唐魁一起过来!”舒母看不下去,冷嘲热讽地批评她,“喜欢摆臭架子,难怪没有一个铁杆朋友,这个态度哪个不畏惧,谁给你真心实意卖力?”舒银花似云端里看二龙戏珠,悠远淡漠地嘻笑,“妈,老皇历看不得,这是工作方法,当老板有架子才有威慑力,手下的人才服帖。”舒母的目光越过她们,头扭向一边,回想到前阵子,自己曾经提出要见一见那个给唐魁捎中药,且有些害羞的后生,今天不正好逮住了机会?
两人下了两轮摩托车,唐魁因为胖,头上的汗像点燃的蜡烛汨汨而下。牛成未进客厅先一笑,颔首点头,打一个没有具体对象的招呼。舒银花已经出怀,半起身挪了下屁股,她不知道腹中的胎儿是唐魁播下的种,还是牛成留下的根,既然唐魁寻过来了理所当然傍他坐下,心却另有所属,“大师傅进厨房——来了内行。”舒母给各人派递西瓜,初次见面,她像大内捕快一眼不眨地盯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牛成独处一方,温尔文雅,不卑不亢,老人有了些许好感,待吃完后忙不迭地递上毛巾。唐魁用手擦了把嘴,也就少了道清洁的程序,然后单刀直入地说:“早知如此不该拉开两处工地,现在的钱才勉强够用,要是抽走两百万,这些工程只能搁浅了。”
一时没人搭腔,大家默默无语。舒母见唐魁只知道唱埋怨歌,想他解决问题没指望了,期许的目光和语气投向另一个男人:“后生,我们关着门像一家人说话,何龙反正没有来,这事不管不顾,你看行不行?”
牛成手捧邮件,但见文采很像出自司马坡之手。他分析着说:“置之不理完全是下策,过一久那边法院可能还会来传票,到了开庭日期你们什么也没有准备,那不等于败诉?”
舒银花手拿小梳子在大茶几上划来划去,关切地问:“那怎么办,没有别的出路,一定要还钱?”
牛成推心置腹地说:“目前不能只考虑偿还两百万元的问题,你千方百计凑齐了钱,他还可以要车子、要房子,败诉了还要承担一大笔诉讼费,所以说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现在关键是要想方设法把官司打赢,打赢了既解除后顾之忧,一劳永逸,这些财产依然还是你们的。”
外面烈日炎炎,听完牛成讲话之后,众人都抽了口凉气,然后一味地沉寂。唐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瞟了遍邮件,脸上的笑意培训得像家犬,门一开便摇头摆尾地现了出来,“这倒是个好办法,暂时不谈还钱的事,我们做我们的工程,赖他一年半载,拖他个牛死马发瘟!”
“就你废话多!”舒银花白了唐魁一眼,忙不迭地说:“龙食龙肉,心肺烂透。何龙下药也好,害死他老爸也罢,还不就是为了财产,为了搞钱,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个天杀的安什么好心?这次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同他做个了结。身正不怕影子斜,无事不怕鬼敲门,我们稳坐钓鱼台,任凭风浪起,坐庄还熬不过行庄,随他怎么来!”
舒金花紧锁眉头,一副内心斗争激烈的样子,盯着牛成说:“我的想法同你们一样,无论如何要把这事做个了结,不然他今天讨明天催,我这辈子不得安宁。”
一人说话全有理,两人说话见高低,舒母时而专注谛听,时而展颜微笑,简单的大脑逐渐变得复杂,同时塞进了许许多多意识形态的东西。但她不会分析,不会沉淀,不会切中要害,只能抽象地套大道理,“过去老辈子讲,一怕进衙门,二怕进学堂门,三怕进医院门,这些都是要钱的地方。何况北京的都是大人物,我们无权无势,两眼一抹黑,官司这么好打?”
舒金花斜睨母亲一眼,移过来的目光变成温忍里只剩下自己和牛成,“我们读财会的学生语文成绩都是软肋,作文要文字功底扎实,要语言生动活泼,要比喻夸张贴切,要故事情节动人,什么凤头猪肚豹尾,好麻烦的!这法律方面还讲究证据确凿,条条框框,我更没头没脑,你看有几成把握能打赢?”
牛成有些为难了,“谈到打官司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能不能胜诉还得看何总的遗产,如果北京那边房子很小,没有什么财产,何龙要两百万也不过份,因为你这里有别墅、名车,所要两百万说不准法院会判给他。”
舒金花满有把握地说:“北京的房子也很大,虽然没有这边豪华,但那里房价地价高得多;宝马车更好,参加全保了的,撞坏了保险公司也会赔偿;国泰蓝公司的股份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三千万元决不会少。”
“那就绝对能打赢,因为你是配偶,是第一继承人,子女、父母一切都在你之后。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何龙充其量只能继承他母亲的财产,即使他爷爷的份额判给他,你百分之五十是少不了的,那么这边的财产全部该你所有。”牛成的话不温不火,四两拨千斤,像高明的诉讼师在剖析案例。井越掏水越清,事越摆理越明,他稳重低调的风格,朴实无华的语言如同一滴滴甘露滋润着她们心田,树立了信心,给予了力量。
舒母自从丈夫病逝,便失去了敛财的兴趣,滴水成河,粒米成箩的老传统悄无声息藏了起来,搬进别墅后更是脱胎换骨,与左邻右舍的富户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