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闻言,虽也恼怒不已,然他的城府终归比杨绮罗要深得多,直觉也更为敏锐,想到皇帝陛下非但派了医官来,更让宦官传来的口谕。
仔细想想,那道口谕着实别有意味,似乎不愿见贤王府过于追究此事啊!
依帝后平日对征臣的疼爱,应不至刻意包庇“凶嫌”吧?
那宦官对此语焉不详,刘非夫妇虽是无可奈何,却也没打算追问,稍后自然能向自家女儿问个究竟。
念及至此,刘非唤了府上内宰带着诸位医官去开方抓药,又尽数摒退了屋内的下人,夫妻俩入得内室,向女儿的询问此事。
刘征臣虽曾想要瞒着父王和母妃,然此时父母皆已知晓,有是出言询问,她可不敢妄言欺骗。
隐瞒和欺骗,两者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刘征臣一五一十将事情告知父母,颇是实诚的坦承,过往她却是时常戏弄赵府小贵女,故今日那小贵女见得她才会吓得扭头便逃,使的那些随扈禁卫误以为她是贼人,此事确是她的责任更大些。
“原来如此!”
刘非微是颌首,面上虽仍蕴着几分恼怒,语气中却隐有几分莫名的释然。
身为天家子,他是能理解皇帝陛下为何让人传下口谕,隐隐暗示他不要追究此事的,既不宜为此责罚那忠于职守的禁卫,以免将士寒心,亦不愿见贤王府为此记恨赵府,使得两家留下嫌隙。
右中郎将的官位,实在是很敏感,帝皇既不愿见郎署仆射与王侯权贵过从甚密,却也不愿见得他们四处树敌,尤是与刘氏宗亲闹出甚么仇怨。
禁卫统领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刘氏宗亲则是大汉皇族的压舱石,两方若是闹得水火不容,彼此敌视乃至相互攻讦,绝非社稷之福。
皇帝陛下有足够的理由淡化此事,刘非虽是心疼自家女儿,然圣意难违,且陛下没有明言已算是给刘非面子,还是识趣些好。
闻得自家夫君不欲追究此事,杨绮罗非但没出言争辩,反是长疏口气。
赵府的夫人苏媛医术精湛,尤擅妇医,虽是鲜少与宗妇贵女们私下交际,却又出手诊治过不少宗妇和贵女的,杨绮罗自身也曾因月事不调向苏媛求过诊,现下已然治愈。
对于苏媛,杨绮罗是承情的,况且难保日后自身乃至女儿不会闹妇人病,到时可不得再请苏媛出手诊治么?
庖厨和医者,皆是要尽量避免得罪的,尤是医术精湛的名医,若将其往死里得罪,日后再去求医问药,那医者即便出手救治,只怕也未必会竭尽所能。
正因有此等考量,赵府家老呈来赵夫人的拜帖时,杨绮罗还是接下了,如此既可显出贤王府的大度,或许更能卖个情面给赵夫人。
何况女儿也是不愿为此事累得那赵府小贵女遭了责罚,可见自家女儿确是颇为喜欢那个小贵女的,要晓得,不是谁都能入她的眼,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她调笑戏弄的。
闻得赵夫人呈了拜帖,说是要携赵婉过府拜会,刘征臣淤伤没好却已然忘了疼,一心想着怎的再逗弄那个言行欢脱的野丫头了。
凭白挨了一记重踹,刘征臣虽不会对赵婉心生怨忿,甚至不愿见她遭到长辈责罚,然总归是要想法子找补回来的,好歹是亲王嫡女,堂堂翁主,岂能吃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