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秋分。
是夜,大汉皇帝刘彻率臣民西出长安百三十八里,设坛祭月,举行盛大的秋祭。
皇子刘沐亦服白而白,玉,带锡监,随皇帝老爹登坛祭月。
在场的大汉臣民目睹此番情形,便晓得皇帝陛下已决意立储,太子之位绝不至再是悬而未决了。
果不其然,立储诏书在翌日清晨便是当殿颁下,且随即通传天下,不足半月光景,大汉各郡县官府已尽皆张榜公告,也不知少府邮政司的邮驿们跑瘫了多少匹马,方能用万里加急的方式将此份诏书迅速传至各地官府。
依照往例,大汉太子册立后,无论年岁大小,皆会在长乐宫独立开府,可招募僚属诸官。
然皇帝刘彻见得长乐宫现下住着太上皇及其诸多嫔妃,考虑到太子詹事府的属官日后免不得时常出入宫闱,着实不太方便,倒不如让自家傻儿子在闲置大半的太寿宫开府,每日也可就近前往宫邸学舍习文练武。
太上皇刘启亦觉此举妥当,特意提笔挥毫,为太寿宫更名,是为“承乾”。
刘彻见得这新的宫名,难免想到后世大唐的悲催太子李承乾,觉着这名头有些不吉利,奈何太上皇已亲书宫名,他想劝阻也来不及了。
皇后阿娇却是欣喜不已,自家傻儿子是傻人有傻福,册为储君非但顺理成章,更堪称众望所归,远不似昔年刘彻般经历有诸多波折。
阿娇是个傻婆娘,至今仍未得知自家儿子在肤施城遇袭之事,刘彻父子显也颇是默契的将此事烂在肚里,不会向她提及的。
非但刘彻父子如此,公孙贺父子亦如此,对南宫公主也绝口不提此事,公孙愚因年岁尚幼,生恐自个不经意间说漏了嘴,回京后仅是回公主府小住两日,便又入宫常住,赖在沐王表兄的沐恩殿不走了。
正因如此,公孙氏堪称血腥的内部大清洗乃是暗中进行的,不少重臣虽是嗅出某些异样,却是识趣的没多做探究,有些事还是尽量莫要沾上比较好。
郎中令齐山已将擒获的贼人尽数押解入京,关入郎署大牢,近似后世影视剧中所谓的天牢,只是守卫更为森严,刑讯问供也更为残酷和隐瞒,御史府和廷尉府是无权过问的。
匪首项胜经不住酷刑,本欲咬舌自尽,却教提早察觉的暗卫将牙齿尽数敲落,再对其施用剜剐肉刑,端是折磨得不成人形,偏却求死不能。
多年来,鲜少有囚犯能撑得住羽林卫的刑讯,遑论狠辣更胜三分的暗卫问供手段,被擒获的贼人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么事都招认得清清楚楚。
新晋太子刘沐已除去王爵,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储君,说句稍显忤逆不孝的话,太上皇,太后和皇后虽是他的长辈,然对现今的大汉社稷而言,他的重要性却是远胜三人的。
刘沐被册为储君后,从皇帝老爹处领到的首件差事便是处置肤施遇袭案的后续事宜。
皇帝刘彻确是放手任他自行决断的,更着郎中令齐山从旁协助,暂且听凭他调派。
太子殿下脾性颇为暴烈,忍了多日未曾亲手向贼人复仇,俨然已是其耐心的极限,故暗卫每每刑囚贼人,他多是亲临刑房,甚至数度亲手用刑,手段之残忍远超寻常少年。
皇帝刘彻得了齐山回禀,也没多说甚么,自家傻儿子的作法虽有些过,却也可以理解。
刘沐毕竟只有虚年九岁,即便尽力掩饰,故作从容,实则在闻知有人意图谋害他时,心中也必是会惊骇和恐惧的。
他选择以身犯险,引蛇出洞,也是不愿见得皇帝老爹对他失望,要说心下全无畏惧,那就真是骗鬼了。
刘彻也曾做过太子,也曾在上林春狩遇袭,端是险死还生,自能理解自家儿子背负着多大的压力,要晓得他自身两世为人都觉压力山大,何况是刘沐这小屁孩。
天家子,最是难为!
称孤道寡,是天家子的特权,却也是天家子最为沉重的负担,谁愿真做对旁人皆戒备疑忌的孤家寡人,非其所欲,实乃不得不为也!
心头的压力,积压愈久,日后爆发出来便愈是猛烈,倒不如让他借机宣泄在贼人身上,刘彻相信自家傻儿子有足够强韧的神经,绝不至因此性格扭曲成甚么嗜血暴君。
刘沐对贼子泄愤尚在情理中,年岁更小的公孙愚对义渠公孙氏的酷烈手段却远超皇帝刘彻的预料。
非但是出手袭击刘沐的两名公孙氏亲卫,便连与项胜勾结的数名公孙族人,公孙愚皆是在暗卫刑讯完毕后,亲自上前用匕首将他们割耳剜鼻,可见对其恨意之深。
这些后辈们着实太过暴戾了!
刘彻不得不反省现今的天家教育是否有些走偏了,要晓得大汉社稷终究要交托到他们手中,如此暴虐的君臣,不知会将大汉带向何方啊?
好在张笃和刘典皆显出远超年岁的冷静理智,或许将来能辅佐好刘沐,让他不至成为刚愎自用的大暴君吧。
刘彻觉着还是要让天家子嗣们多出去见见世面,眼界愈广,心胸或能愈为开阔,心境自会愈发平和。
何况让他们多多体察民间疾苦,也是有利无弊的。
于是乎,刘彻着宗正府仔细研拟,为天家子嗣们多安排些微服出游的机会,宫邸学舍也多了门名为“社会实践”的课目。
倒也不急在一时,王侯子嗣们随刘沐出巡数月,刚是返京不久,现下多是还沉寂在与家人久别相聚的和乐氛围,吃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