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公孙愚听得耳边的利刃破空声,再见得自家两名亲卫越过他,扬剑直刺前方的殿内中郎将仓素,骇得绊了脚步,摔了个狗啃泥。
旁的小伴读们更是骇然失色,尽皆愣怔在场,端是不知如何应对。
唯有护卫着沐王殿下的两名死士是时时警惕着在场所有人的,然他们自幼受到的教导就是全力护得主子周全,在无法确认仓素的临敌反应,确保沐王殿下绝对安全前,他们凭着本能做出了理所应当的默契应对。
一人转身以背部朝向来敌,随即弯腰拢躯,以自身护住沐王殿下,另一人则横剑于胸,不是出手援救仓素,而是欲待两名贼子将剑刺入仓素肋下,气力尽衰,尚未收剑时,趁势将其诛杀。
很残酷,却最为有效,在两名内所有人的性命都不若沐王殿下的小拇指重要,都是可牺牲可舍弃的。
他们不在意会否教人寒心,他们是内卫,是死士,是时刻准备着代君赴死之人,亦觉旁人皆要有此觉悟。
仓素或也早是预料到两名死士会这般应对,若换做是他,怕也会是如此的,不是出于愚忠,而是出于对情形的瞬间判断,在未知两名贼人的真正本领及出剑目标前,压根无法保证他们是否会是虚晃一剑,中途变招而改刺沐王殿下。
这亦是他绝对不能避让的原因,若是将身后的沐王殿下暴露出来,遭了贼人毒手,他就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仓素已来不及抽剑出鞘,唯能微微挺身,以腹部而非肋部迎接刺来的两柄利刃,盖因其腰间系着宽腹玉带,且悬着宝剑,印绶等物,或可侥幸阻却半分剑势。
公孙愚的两名亲卫似未预料到仓素等人会如此应对,略微讶异之余,手下却是不慢,剑出难回,索性真的先将仓素诛杀再说。
诸般考量虽是复杂,但皆是瞬息之事,眼见仓素便要利剑及身,血溅当场。
便在此时,众人却闻得轩阁穹顶传来阵阵响动,道道寒光切开掩着宽大柱梁的重重青纱幔,数名黑衣人宛如从天而降,挥剑跃下。
剑劈,血溅,臂落,惨嚎骤起!
两名贼人执剑之手尽皆惨遭斩断,乃是两名离得最近的黑衣人借着跃下的力道,以剑为刀,极为精准的切向贼人的手腕,将其生生切断。
两只仍是握剑的断手去势未衰,却因被斩下而转了方向,高高向上扬起,数息后方是砸落在地。
仓素虽未被利剑刺中,却是被溅得满身鲜血,连带那张刀削斧凿的冷峻面庞都未能幸免。
两名贼人捂着断腕处,轰然跪地,苦痛哀嚎久久不止。
仓素早知有暗卫潜伏在梁上,沐王殿下的两名死士也是知晓的,若非如此,他们早先入得这弄月轩,不可能不先行查探掩着柱梁的重重帷幔后是否有他人潜伏,更不会让沐王殿下如此犯险。
阁内众人中,也就唯有沐王殿下和他们三人预先知晓有暗卫潜伏,故刘沐那小屁孩适才非但颇是镇定,更是满脸亢奋。
小伴读及其亲卫们却是全然不知的,盖因仓素及谋划此事的郎中令齐山对任何人都心存怀疑,事实也证明他们的谨慎行事绝非杞人忧天,不是么?
仓素扬手抹去糊了眼的鲜血,举步近前,抬腿将两名跪地哀嚎的贼人踹翻,双眸中满是浓烈杀意。
公孙愚的贴身亲卫,公孙氏豢养的死士!
直至此时,张笃和刘典的亲卫这才反应过来,急于返身而归,护自家小主子周全,却闻得仓素呵斥道:“好好把守,勿教贼子闯入,惊了沐王殿下!”
他们讶异的看见黑衣人们迅速结阵,将仓素等人皆掩在身后,却用戒备的眼神死死盯着楼梯口附近的四名亲卫乃至四名郎卫。
很显然,八人若是敢后退,甚或抵近半步,就会落得如那两名断腕贼人般的下场。
不是暗卫太过冷血,确是不得不防。
若非他们早先暗中监视着众人的神情举止,未敢有丝毫懈怠走神,压根就赶不及在两名贼人出手时现身阻止的。
亲卫和郎卫们亦是瞬间反应过来,倒不至于心生愤懑,尤是四名亲卫亦是长公主府和梁王府豢养的死士,或许不如宫中死士强悍,但也是视主君安危高于自身性命的“愚忠”之人。
见得黑衣人护住自家主子,且又闻得仓素的喝令,他们已然晓得那些黑衣人是友非敌,故而不再诸多顾忌,全力守着楼梯口,宁死不让贼人闯上来。
嗯……舍生取义的精神虽是可佳,然局势倒没这般危急的。
阁内暗卫出手后,已然吹响了尖锐的哨音。
此等衔于口中的精巧哨笛,声调尖锐且音色穿透力极强,羽林卫多是在山林作战时,用做远距离的信号传递。
即便坊间的鞭炮声仍不绝于耳,然出身羽林卫的暗卫若特意倾神聆听,隔着数个楼层也能隐隐辨出,且此事也无须判读复杂的暗语,听到便是事成,可以全力出手了。
不多时,楼下传来阵阵刀剑交击声,怒吼和惨叫接连响起,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脚步声再响时,唯见一人缓缓登阶而上。
守着楼梯口的四名亲卫正欲挥剑刺去,却见得身中毒箭,已摇摇欲坠的四名郎卫挣扎着以剑仗地,支着身上向来人单膝跪地,低下终日高昂的头颅。
“做得不错,不愧为我羽林袍泽!”
来人压根不在意执剑以对的四名亲卫,仍是举步登阶,进而行至四名郎卫近前,抬手接连拍拍他们四人宽厚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