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府。
宋怡玉缓步走入书房,越王府中几个最得用的幕僚正围坐在越王身边,看情形,他们方才刚刚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越王抚着胸口,面上倦怠之色一览无遗。
瞧见这位义成郡主,一二人露出喜色,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面露不屑,宋怡玉一概忽视,只朝着父王福了一福:“父王,国事再重也要保重身体,万事皆有商量余地,父王切莫焦急,若损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叫母妃和我如何是好呢?若没了您,还有谁能庇护我们娘俩和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呢?”
越王缓缓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他和齐王摩擦不断,争端不断,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若他一倒,以自己弟弟的性子,无论是自己已经成为他眼中钉肉中刺的侧妃,还是给自己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女儿,都绝无幸理。
最初,能让他起意争夺的动力本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现如今知道再无退路,又知道侧妃腹中又怀了骨肉,便是本知道自己天年不久的越王也奋起了余勇,再不想那些悲观的事情,只盼着能多活一日是一日,多庇护自己的亲人一日也好。
宋怡玉先伺候着越王喝了药——几大碗苦的让寻常人呕吐的中药,越王面不改色的几大口就喝了下去,中间顿也不顿,显然已经习以为常,自他十二岁以来,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等越王喝着清水漱口的时候,宋怡玉这才看向了下方的众人:“诸位可是在为了比武点将之事忧心?”
越王的斗心,始于这位义成郡主。甚至于他能够强撑着自己支离的病骨,并未像以前那般退缩裹足,也是源于这位郡主暗中的打气支撑。这一点,在座的都是心腹,自然心知肚明。
以大梁朝的风气,后宅女子涉足政事并不十分稀奇,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只知道念叨男女大防的腐儒,自然也就默许了宋怡玉的这种参政,甚至有几个清楚内情和这位郡主先前的手段的,还对此颇为赞成,认为若是没有她,也就没有现在的越王了。
其中有一年长者显然是几人中的首领,此时便站起来拱了拱手:“回郡主,正是。”
“那,讨论了半天,可有答案?”
“正自争执不下。”老者回答。
宋怡玉点了点头:“那么,我有一言。”
她冲着越王半跪□来:“父王,女儿初封了郡主,得了不少人家的宴请帖子,女儿这些日子忙着一家家的赴会,这一点,父王也是知道的。”
越王点了点头:有了封号的宋怡玉等于是即刻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会看脸色的世家子女自然都知道这位就是如今社交圈里的新贵,是需要着意讨好和结交的重要人物,所以她这些日子接宴请的帖子接到手软,饶是她已经有所拣选,但还是有不少,不得不赴。
“女儿去赴宴,自不只是说一些女儿家的家长里短。”宋怡玉一句话就带入了正题,“大都比武,南方世家素以诗书传家,对人选之事并不心热,但哪怕他们再冷眼以待甚至看不上也好,暗中也都对皇祖父的这种行为颇有微词,圣人想要削弱世家势力,这一场做的太明白,也太显眼了。至于北方世家,本就注重子弟的血勇,这一次他们也有不少人会上场,根据女儿所听到的,他们能接受的底线,是这十八元武将之中,最少要有十五人出自世家。”
“十五人!”这个数字仿佛是水滴落入沸油之中,几乎是瞬间,座中之人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个比例,在座的没有一个人觉得夸张。
在朝堂之上,可以说,超过三分之二的大臣皆是出自于世家。所以在这种比武点将场上,世家要三分之二左右的席位,对这些人来讲,也一点都不让他们意外。
可是这个数字,圣人不会接受。
这位陛下,很多人都知道,性格硬朗,崇拜武事,最喜欢的帝王则是在后期穷兵黩武的汉武帝,他这样的性情,觉得世家掣肘导致万事难以展开,乃至在第一次征伐高句丽失败之后,将败局归于世家子弟的腐朽和无能,也的确并不出人意料。
圣人想要开疆拓土,想要流芳百世,心里暗自谋划着如何削减世家的影响力,而这一次他决定比武点将,只论武艺不论出身,甚至皇榜上还写了哪怕是徒刑之人,也可以前来报名,若能入选,则不需再服刑,这种种做法,简直是让世家子觉得无法接受!以他们的出身,如何能接受和那些泥腿子们平起平坐!甚至若是这一次征伐高句丽成功,到时候归国,圣人再lùn_gōng行赏,日后在朝堂上还要跟那些不知何处所出之人共处一堂,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有一口血好吐。
十五席,已经是他们能开出的底线了。
可圣人想要的是撇开世家的影响力,所以若是到最后还有十五席是世家子,恐怕圣人……不会太高兴。
宋怡玉看着一众人的窃窃私语,漂亮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了一抹极其冷淡的嘲讽和冷意:齐王如今几近于幽禁,正是拉拢那些世家的最好机会。
而现在最大的机遇和挑战,就是这一次的大都比武。
光是想着讨好圣人和皇后……有什么用?帝后难道对齐王就没有感情?可是如今,还不是说厌恶就厌恶了,只有实实在在捏在自己手里的权力,那才是属于自己的。
而世家,是真正掌握了这个帝国的力量,只有拉拢了世家,自己所谋划所期望的东西,才有可能成功。
如果能得到世家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