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卿因是在病中,头上也未着钗环,一头乌黑的长发梳了一条粗辫子搭在胸前,穿着粉绿色的小衣,越发显得皮肤莹透、唇红齿白。她笑吟吟道:“这几日不去学里,你也是越发地没有规矩了,大清早的,什么事情值得你这般咋咋呼呼的?”
英姑乐呵呵地说:“对小姐来过可真是大好的消息,对有些人来说却是不一定呢!”
傅文卿坐起身子,笑道:“你这说的倒是让我越发地好奇了,快说一说,到底是何事?”
英姑笑道:“一大早就有下人来报,说是蜀中表姑奶奶那边有信带过来。”
傅文卿一瞥嘴,道:“他们的信,能有什么好消息?横竖不过是说如何挂念我,挂念母亲,说很快就要来了。唉,我倒是宁愿他们不要过来的好。”
英姑道:“我与小姐是一样的心思呢,所以说是好消息,今日这信中说,表姑奶奶家的子沐少爷虽然病体痊愈了,但是表姑奶奶因为舟车劳顿,兼之担心害怕,这些日子照顾儿子辛苦,也病倒了,且她又是有些年纪的人了,这一下病势不轻,竟似是要卧床好些日子才行呢。可知他们这些日子是不能回来了,可不是好消息么?”
傅文卿听闻,心里也是有些放心,吴氏这般病了,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再想着回到傅府来捣乱了,自己心里也可以清静不少,于是笑道:“你这丫头,表姑奶奶病了,你怎的还这么的高兴?日后若是让她知道了,定是一顿好打!”
英姑知她是在说笑,也调皮道:“怕什么呢?我得罪表姑奶奶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差多这一遭不是?便是没有这一遭,她也早就想着将我打发了的。所以无妨的。”
这时候,就见碧儿领着一个小丫头捧了一大堆东西进来,傅文卿不禁好奇,打趣道:“这一大早的,碧儿你是要搬家么?怎得拿了这许多的东西?”
碧儿笑嘻嘻地将东西放在桌上,道:“小姐快起来看一看,都是宝贝呢!”
傅文卿笑道:“什么宝贝?这么多!”
碧儿将东西在桌子上放好,笑嘻嘻地道:“是什么宝贝小姐过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傅文卿笑道:“碧儿这妮子如今是越发地坏了,竟是连我也戏弄。”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穿了葱绿撒花的软底缎子鞋,缓步走到桌前,英姑忙拿了一件大褂子给她披在肩上,碧儿则忙端了一个美人凳放在桌前,扶着傅文卿坐下。
傅文卿仔细看这几个盒子,俱是包装精美的,打开来看,却是山参、鹿茸、虫草等名贵的滋补之物,不禁埋怨道:“莫非又是朱先生送来的?说过多少次了,他送来的东西不能收,他不过是个教书的,能有多少的进项?怎经得这般花费?再说我不过是略着了些风寒,发散一下也就好了,也永不这这些名贵的补药。”
碧儿道:“陈七爷也跟送东西来的说了不下十遍八遍,无奈朱先生那边不听,仍是每日里着人送些滋补的药品来,这不都在小仓库里堆着呢。今日也是一样,一大早就有朱府的家丁来敲门送东西,陈七爷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与往日那些普通的滋补药品不同,竟全都是这些人参鹿茸等物,全是值大价钱的,焦妈妈一时也不敢做主了,让我捧了进来给小姐瞧一瞧,好定夺呢。”
英姑叹一口气,道:“朱先生就是宅心仁厚,他总觉得小姐生病是为了朱夫人解毒受累所致,所以才一直送这些东西过来。”
傅文卿点头道:“你倒是看的明白。只是我怎么能受这么贵重的礼?这么着罢,都好好收拾了,再让焦妈妈准备些礼物,过两天待我大好了,我亲去看望朱先生和师母。”
碧儿答应着出去了。英姑看着这些东西,不由叹道:“我跟着小姐这些年,也算是有过一些见识的,却从未见过这般大的人参,这朱先生可真是另眼看您了。”
傅文卿先时只觉得朱先生盛情,心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妥,只是不太真切,便如浮毛刮在空中,却只是抓不着。听英姑这般说,心里突的如灵光一闪,心道:“是呀,这般大的山参,朱先生是从何处得来的呢?”傅文卿细细观察这株山参,只见参颅饱满,参须完整,足足有七两多重,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这七两重的山参已是稀世奇珍了,就算是作为皇家的供品也是够了资格的,因此价格必定是贵的离谱,朱先生虽是家道小康,又是这书院的管事,但是收入毕竟有限,若是买这么一株名贵的山参,只怕也要耗费他一小半身家了。再看这鹿茸、虫草,也无一不是稀世珍品,价值不菲,朱先生是从何处得来?这不免令人生疑了。
英姑不知傅文卿心里已是转了这许多思量,见她只是发呆,还以为也是被这些名贵药品唬住了,赶忙扶了她坐到床边,道:“小姐你身子还没有好利索,还是先歇一歇罢。”
傅文卿由得她扶着自己躺下,脑中思续不断:朱夫人所中的苍蚁膏与赤蝎粉之毒,虽是一产于西域一产于南疆,距离十万八千里,但是均是制作繁杂、一般制药人不能掌握的极品毒药,且因原料难以取得,所以珍奇异常,千金难买,朱夫人若只是一个平凡妇人,何人会在她身上花费这如此金贵的毒药?难道朱先生跟朱夫人身份有异?只是朱先生早是名扬天下的鸿儒,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也能察觉到他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绝非阴险狡诈之人。只是这事情也未免太古怪了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