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举杯而干。“多谢施主赐酒,敢问要贫道赠言吗?”那道士放下酒杯道。叔宝笑道:“我不信鬼神之说,所以不用了。”道士淡淡道:“虽然不信,但听听何妨?施主乃公门中人,此行有公务在身,出身名门之后,心中背负仇恨。对不对?”叔宝讶然,对道士刮目相看。但刚才自己已经说不信这个,答对也不是,答不对也不是,一时踌躇未语。那道士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惊讶,贫道并非什么神人,只是相由心生,我从施主平常言谈举止中看出,略知一二罢了。”叔宝更是钦佩,真诚地道:“佩服,佩服!道长果然心思缜密。听道长刚才进门所念的一诗,便知道道长并非是一般的江湖相士。不知道长高姓大名,我秦叔宝能否与道长相交呢?”那道士微惊道:“哦,你就是江湖上人称小孟尝的秦叔宝吗?贫道徐茂公乃邻近东岳观观主,今日有幸与英雄相识,真乃三生有幸啊。”“不敢当,这些都是江湖的朋友给予的称赞。”“贫道平日云游四海,结识不少江湖中的朋友,秦兄的大名又岂能不知呢?”叔宝笑了笑,又问:“哎,徐道朝廷中有人要逆反天理,上天要给予惩罚。不知道长为何如此大胆,公然敢念反诗?”“刚才我路经门外,听到琴声,被琴声所触,一时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叔宝奇道,“道长,你既已遁世,朝廷之事,为何又如此在意呢?”徐茂公肃然道:“朝廷之事乃天下苍生之事,天下人又岂能置身于事外呢?实不相瞒,我入道之前,曾投豺狼宇文智及门下,因不屑其卑鄙行为,所以才辞官学道。秦兄,我看你乃忠义之士,有一事不妨相告。贫道近日夜观天象,发现帝星移位,凶星大亮,辅星陨落,此乃天下将大乱之征兆。”叔宝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徐兄,如今天下太平,何来大乱之相?”“废太子立晋王,应验帝星移位;李成公全家被斩,应验辅星陨落。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徐茂公紧锁眉头,声音低沉。叔宝想到李浑,也感奇怪,道:“闻说成公一向忠心不二,敢言不阿,想不到竟背负着一个谋反的罪名,含恨九泉。”“李成公全家被斩,皆因太子之事遭人所害……”两人谈得投机,身后的李蓉蓉两行清泪早已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听到有人谈论父亲,而且还是为他抱不平,她五味杂陈,心潮起伏,手上蓦地一加重,琴音就响了许多。叔宝和徐茂公感到琴声的变化,同时转头去看她。良久,徐茂公回过头来道:“想不到这位姑娘亦和秦兄一样,心中背负深仇大恨。她的心中若无无尽怨恨,又怎能将平生之力注于每弦之上?好像誓要将仇人千刀万剐。我相信秦兄心中所想亦是一样,所以被琴声引出心中无限愿望。”叔宝心事被他说破,但他早已相信徐茂公的神通,所以并不怎么惊奇,只是疑惑道:“只是一位普通的卖艺姑娘,为何心中有如此血海深仇呢?”徐茂公信誓旦旦道:“此位姑娘绝非等闲之辈,她能将心声注于每根琴弦之上,就算是京城乐府,也只能望其项背。看她轻纱锦缎,拨弦不乱,定是来自官宦之家,而她的琴声中透出一种天地苍茫、孤身一人的感觉,我猜想她全家已经全部撒手尘寰……”突然“嘣”的一声,李蓉蓉用力过大,一根琴弦猛然断开。她轻泣一声,立即站起身掩面转回内厅。客人们产生了骚动,不满地抱怨起来。王小二忙出来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她刚刚去换一条琴弦而已,没问题的,大家继续吃,继续吃。”客人们信以为真,渐渐安静下来。徐茂公这才又道:“你我既然同桌共饮即是有缘,恕贫道有一事要忠告秦兄,今日当心牢狱之灾。”叔宝心里一惊,两个人都这么说,可见这并不是空穴来风。他皱眉道:“徐道长,你是第二个说我有牢狱之灾的人了,怎么会……”徐茂公意味深长地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此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今日多谢秦兄赐酒,贫道观中有事,先行告辞。秦兄保重。”叔宝更加摸不着头脑,忙道:“徐兄,你为何着急走呢?兄弟对于徐道长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十分的敬佩,还想向道长多加请教呢!”徐茂公起身笑道:“你我既是有缘,必有机会相见。来日方长,一定会有机会的,秦兄告辞啦。”叔宝见茂公去意已决,只好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留啦,道长慢走!”徐茂公拿起行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道:“秦兄,在下还有一言相赠。”“道长请讲。”“缘牵千里之外,相遇咫尺之间,望秦兄珍惜!”叔宝听得糊里糊涂,“道长请明示。”徐茂公笑道:“天机,天机……秦兄保重!”说罢再也不回头,疾步而去。叔宝望着徐茂公的背影,心里疑惑,喃喃道,“缘牵千里,牢狱之灾?”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单道的尸体很快就被运回了二贤庄,单雄信跪在单道的尸体前,双眼通红,一脸悲痛。良久,他才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下面的人禀道:“属下随大庄主行至潼山山脚,忽然飞来暗箭,大庄主临死前吩咐过,要二庄主替他报仇啊!”“你们有没有看清楚是谁杀了我大哥?”手下呈上一支箭。单雄信接过箭,迎着阳光细细打量,他的瞳孔猛然一紧,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太原李渊”四个大字。“太原,李渊?!”他缓缓站起身,喃喃地念了几遍,似是要把仇人的名字牢牢记住。蓦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