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说话,她也无言以对。
黑夜,沉默着降临。
她没有走,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早已经有了决定,他的话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离他而去。
她转身回到玻璃小间,机械似的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她把物品一样样收起,假装自己很忙碌。
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
原本,她很懊恼于自己的动作太慢,可这一刻,她恨不得能再慢一点、更慢一点!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做完这些,还能做什么。
玻璃墙上的随意贴也一张张取下,直到只剩下了最后一张,上面记录着她明日的安排。
她打算出院后先陪他回家,然后一起吃午饭,下午他去交报告,她则回家去收拾东西,她打算搬到他那里去住,好方便照顾他。
她难得能想到那么多,计划那么周全,可现在来看,全都用不上了。
玻璃墙上的随意贴全部取下,墙面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窗外,漆黑一片,她唯一的想法是,如果明早的太阳永远也不升起就好了。
可是,那当然只能是她的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浑浑噩噩了一夜后,黎明终究还是到来,该来的也还是要来。
“季小姐,请在这里签个字,然后就可以去办出院手续了。”护士递给她一支笔。
她颤颤地接过,单子上头有他的名字,她将自己的名字签在右下角的落款处。
签完字后,她又留恋地看了那张纸好几眼。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交集了。
从此以后,岁月流年,各奔东西。
眼角好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圈早已经湿过一遍又一遍,但眼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死心?她还抱着最后一线生机?
她自欺欺人,还想再磨蹭一下,因为她知道,只要出了这个门,就真的结束了。
“不,还没有结束,还没有。”她自言自语,几乎是用抢的,从他手中抢过住院卡,抢着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他们现在还没有分手,还没有!
她在他无奈的眼神注视下,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她还故意拖延时间,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主动站到队伍的最后,把前面的位置让给别人。
“大婶,您先办吧,我不赶时间的。”
那个陌生的大婶虽然感谢她,可却觉得奇怪,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她连忙低下头去,无所谓,就算把她当做神经病也没关系,她只是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而已。
磨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窗口前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里面的护士都忍不住催她,“你到底办不办啊?”
“……办。”
拖到了最后一刻,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跟着,她又去退病服,并故意弄掉了衣服上面的两颗扣子,跟工作人员起了争执。
她知道自己理亏,可仍是蛮不讲理,不道歉,也不肯赔钱。
最后,工作人员只好把他找了过来。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他跟人道歉,交了赔偿金。
她杵在一旁,任由人指指点点。
“什么素质啊,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像话!”
“谁说不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不过也有好心人,仿佛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问题,善良地劝她,“小两口闹别扭而已,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她苦不堪言,如果只是闹别扭那么简单就好了。
他处理善后事宜,办完最后一道手续,都结束了。
她的爱情,也结束了。
他回病房拎出行李,而她像个游魂似的,不自觉地跟上他。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明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只是,她不敢跟得太近,但更不敢落得太远,她怕他走远了,丢下她。
所以,她就一直跟啊跟,紧张兮兮地跟,小心翼翼地跟,直到出了病房,出了医院。
马路对面有排队的计程车在等候,她忽然觉得那些车子好可怕,尤其是排头的那一辆,因为它会载走他,把他从她身边带走。
他果然走向最前面的那辆车,司机把后备箱打开了,他放好行李。
她连忙冲过去,拉开一侧的车门,想要坐进去。
“米兰……”他终于又跟她说话了,可他说的,却不是她想听的。
“米兰,够了,别再为难自己,保重!”他拉开她正在开车门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他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哀求的眼神,他心疼又无奈,却也更生气。
“季米兰,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我的选择没有错!我要的不是一个永远只会拖我后腿的女朋友,不懂事、不听话,爱惹祸,又傻又天真,让我得时时刻刻地替她操心、为她解决麻烦!”
说完,他坐进车子,扬长而去。
他走了,她却还留在原地。
他最后的咆哮,震得她半天无法动弹,脑海里、眼睛里、耳朵里、嘴巴里……全都是麻木的。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全世界都冰冻了、凝固了。
直到身后的又一辆计程车朝她鸣笛,司机落下车窗不悦地说道,“小姐,你走不走啊?不走别挡我的道啊!”
她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走?不走?走去哪里?不走又去哪里?
原以为人生最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