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康季寿。】虞紫又重复一遍,收剑归鞘,【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这是阿娘教我的。我固然很想活着,想给叔祖父养老送终,想光耀门楣让母亲九泉欣慰,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但我从没想过我的垫脚石里面有你或其他人尸体。】
少年康时坐在地上怔愣看着她。
虞紫眼含水雾:【谋士,谋的是人心。我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而不是骗我心软……罢了,就算那番话是骗我,我也认了。】
怨自己修为不到家。
少年康时顿时手足无措。
【那个,微恒,你也别哭啊。】
【微恒,没事了,出来吧。】
少年无措的声音跟另一道成熟男声几乎重合。在另一只独眼之中,康时循着记忆找到浮姑治所外的偏僻村庄。村庄某户人家门前围了一圈人,康时拔剑打偏女人即将扎进孩童腹部的钝刀,又张开手掌引回佩剑,剑锋一转,指向被这一变故吓到的围观庶民。
嚣张跋扈的管事刁某回神,用尖细嗓子叫嚷:【什么狗东西也敢触你爷爷霉头!】
康时毫不留情,当众将刁某割首。
人头滚地,村民吓傻,尖叫打破沉寂。
【杀人、杀人了!】
这个刁某可是大人物啊。
死在这里,他们全村都脱不开关系。
一时间,这些贪生怕死的刁民生怕被牵连,逃的逃,散的散,刁某带来的狗腿也想逃走,奈何一道文气城墙拦住他们去路,被康时追上一剑一个全部杀了。佩剑一甩,血迹在地上洒下赤色长痕。康时转身,径直走向神色憔悴、怀中紧抱着干瘦儿子的女人。
女人容貌露出来的一瞬,虞紫叔祖父当即站起,死死盯着她的脸,唇瓣哆嗦着,两行热泪几欲滚落。尽管还没喊破女子身份,但只看这张脸,他便知道这是他可怜侄女。
虞紫生母,虞美人。
虞美人怀中男童已经被吓傻,抱着母亲嚎啕大哭。她被儿子的哭声惊醒,握刀的手一松,钝刀落地发出哐当声,回抱儿子无声泣泪。康时知道母子二人只是幻象,但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缓声问她:【微恒在哪?】
虞美人惧怕眼前的陌生男人。
紧张道:【谁是微恒?】
康时被这个问题问住。
虞紫没说过她以前叫什么名字,自己也担心问会揭她伤疤。康时想了想,望着眼前这名相貌跟虞紫成年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认真道:【微恒是令嫒,夫人您的女儿。】
【我的?我的女儿?】
但她只有一个女儿啊,也不叫微恒。
康时笑道:【微恒是令嫒长大后的名字,她姓虞,名紫,字微恒,如今已是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豪杰人物。夫人,她长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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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一切对于女人而言都是天书。
望着康时的眼神满是警惕。
但看着险些逼死她一家的坏人都被对方杀了,只看这一点,这个男人就是个好人。
虞美人咬着下唇,似乎在迟疑。
【你是微恒的夫婿?】
在她认知中,女子的字不是父母在及笄礼给女儿取,便是女儿婚后丈夫给取。自己前途未卜,夫家一家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她可怜的女儿只能生活在泥沼之中,很难有个清白安稳的未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女儿长大以后嫁人,丈夫给取字。眼前的陌生男子眉眼清正,一派凛然正气,瞧着像是个靠谱的。
康时摇头:【不是,我是她同僚。】
虞美人小声问:【那这个字?】
难不成是她以后给女儿取的?
康时道:【褚无晦给取的。】
虞美人点头:【褚无晦才是微恒夫婿。】
康时都要无语了:【褚无晦是微恒正经八百的老师,虽说褚无晦不承认这一点。】
但褚曜批改过的一堆作业不是那么说的。
虞美人听得脑子都乱了。
以她的认知,实在想象不到真相。
眼前的人是微恒的同僚?
那个褚无晦是微恒的老师?
虞美人眼神茫然,微恒以后做什么去了?
怀中的男童已从惊吓回过神,埋在母亲怀中小声抽噎,虞美人垂首安慰他,口中还轻哼着虞紫以前哼过的小调。康时张望四周,按捺心绪道:【夫人可知微恒在哪里?】
虞美人身躯一僵。
她想起来自己前不久萌生的杀意。
闭了闭眼,抬手指着身后。
康时急忙入内找寻,昏暗狭小的破旧屋子堆满了木柴,他凝神细听,终于在木柴堆方向听到苦苦隐忍的细小动静。他抬手将遮掩的木柴拿开一些,果然看到蜷缩的女童。
因为生得瘦外大。
她正用双手死死捂着嘴巴,身体抖成了筛糠,惊惧眼泪从眼眶一颗颗滚落。康时看到这样的虞紫有些错愕。他初见虞紫,对方已经在浮姑城流浪乞讨好几年。那时候的个头跟眼前这个居然没差多少,甚至看着更蜡黄瘦小。
不难猜出,那几年吃了多少苦。
他挤出最无害的笑容,冲她伸出手。
【微恒,没事了,出来吧。】
孩童虞紫瑟缩着不敢动,瞧着弱小又可怜,丝毫没当年初见踹他胸口、将他手背抓下一层皮肉、又吐口水又腌臜咒骂的架势。他见了还挺新鲜:【你可算落我手里了!】
下一息,孩童虞紫哭得撕心裂肺。
惊动虞美人提着钝刀跑了进来。
康时:【……】
他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