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暮青和姚萧二人过的第一个除夕,杨氏张罗了满满一桌子饭菜,用饭时,姚蕙青说起了和亲的事,“那位沈姑娘城府颇深,朝廷让她和亲,必是对大辽有所图谋,其他的女子恐难当此任。我想……太皇太后放心让沈姑娘和亲,想必有让她乖乖听话的法子。”
“嗯。”暮青应了一声,此事步惜欢早就说过了。她心里有别的事,匆匆吃过了饭便起身走了,“我去趟书房。”
杨氏听了暗中着急,都督成亲半年多了,回府的时日很少,待两位夫人也不热络,今儿是除夕,原以为他能在屋里陪两位夫人守岁,没想到刚吃了饭就要去书房。
这都怪书房里的那些死人骨头!
细说起来,都要怪瑾王爷。
瑾王爷奉旨去边关为侯爷医病,哪是医病去的?分明是找死人骨头去的!关外战事紧,死的人也多,都督府里隔一两个月就会送来两三箱人骨,这个月是戎人的,那个月是乌那人的,男的女的老的幼的,敢情是要把五胡部族的尸骨都送来都督府。都督府的书房哪是军机重地?都赶上义庄了!都督每个月回府时都要一头扎进书房里拼什么……人骨标本,一副两副的倒也罢了,如今书房里都摆成排了,她虽不怕,但香儿那丫头怕得紧,白天都不敢从书房门口过。
两位夫人的性情好,受了都督的冷落也一句埋怨都没有,但正因妻贤,都督才更应该惜福才是。哪有除夕夜不陪亲眷守岁,要去陪死人骨头的?
但杨氏只是下人,她守着下人的本分,只能心里干着急,嘴上却不能说,眼睁睁地看着暮青往书房去了。
暮青看似房门口却没进去,而是折道一转,往后园去了。
步惜欢等在阁楼里,今儿是除夕,他来陪暮青守岁。
两人见了面,暮青却没心思温存,开口便道:“元谦还没有消息。”
这半年多来,朝廷收了青州的兵权,清剿了青州山里的乱党分舵,安定了青州之局。晋王这半年多来一直关押在天牢里,晋王府也一直被围着,朝廷曾以晋王的性命要挟岭南王进京,岭南王抗旨没来,他料定朝廷承受不了晋王死了的后果,因此有恃无恐,拒不来朝。但他也不敢兴兵起事,怕惹怒了朝廷,当真屠了晋王府满门。因此,朝廷和岭南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僵持了半年多。
而这半年来,元谦一直没有消息。
事败之后,元谦既能谋划刺杀元修,却没有转移青州分舵的战马,像是已经弃了青州似的。而他在何处,朝廷一直没能查到。
“有没有他的消息都无妨,不必寻他,他自会现身。”步惜欢倒沉得住气。
暮青望着他,问:“你是说阅兵之时?”
步惜欢笑了笑,“和亲之选已定,呼延昊必会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来京,亲自接和亲之女出关。当初约定由你送嫁,因此他要求来京的时间必在阅兵之时。重视和亲是假,他与晋王一党有勾结,另有所图才是真的。来年三月,水师阅兵、辽帝来京、和亲送嫁,想想都知道盛京城里该有多热闹,这等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你说元谦可会放过?”
“元家也能猜到元谦会在那时现身吧?”
“自然。呼延昊入京是有所图谋,元家也需要他将元谦引出来,因此朝廷会同意辽帝入关,只是会限制其所带的兵马。”
说白了,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暮青却沉默了半晌,再出声时,声音已沉,“西北军这半年多来一兵未动,元修似乎在等草原一统的那日。你说……他会不会也料到了元谦会在何时现身,因此才未干预关外的局势?”
步惜欢闻言笑容未改,安抚暮青道:“元修乃性情中人,他视元谦为大哥,元谦却算计他的性命,他心里憋着许多话,想等元谦现身,亲口问他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这缘由暮青懂,但她也知道,元修戍边十年,忠于家国,他将西北的百姓看得甚重,而今眼睁睁看着草原一统,看着野心勃勃的呼延昊称帝,看着关外崛起了一匹虎视眈眈的狼,这绝不像是元修会做的事。
暮青理解元修的苦,不想站在国家大义的高度去评判此举,这十年,他为西北做得够多。只是她认识的那个元修不像会做此事的人,而今他做了,不是对错的问题,而是……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步惜欢漫不经心地从瓜果盘子里挑出只饱满的花生,拨开后吹了皮子,放进暮青的手心里。他眸底分明有晦暗之色,抬眸时却被桌上的烛火映得暖暖的,笑道:“行了,今儿是除夕,为夫和娘子成亲后头一年守岁,今夜不想这些事了。”
暮青看了眼掌心里白白胖胖的花生仁儿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想想去年除夕夜时,朝局还不明了,今年就这般光景,剑拔弩张,四方待动,大战已在眼前了。
元隆二十年,正月十五,上元节。
大辽又遣使入朝,送来了辽帝的国书,书信中称,大兴乃六百年古朝,而大辽新立百废待兴,他向大兴求娶贵女,理应国礼相待。特请明年入关,亲自接和亲的队伍回辽,而去年五胡议和时,曾与英睿都督约定送嫁之事,如今虽已没有五胡,但约定之事乃是他亲口所提,不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