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水寨,气氛与前线截然不同,众多船只密密麻麻停靠在港口内,林立的桅杆数不清多少,如同大片长在河面的森林。
涂山位于淮河的三岔口,靠南岸,北面就是涡口。
此处河面最宽的地方达到四里左右,十分适合大型船只行驶和停靠,往上游就是下蔡,寿州,正阳,往下游就是濠州,泗州,楚州,是个四通八达之地。
从这里出发的水军,能够快速到达和支援淮河沿岸各地,是南唐军能在野战不是周军对手的情况下支撑这么久的重要原因。
渡口的大船靠岸,栓在巨大木桩上,暂时没有出航的打算,淮河上游的战争暂时没有蔓延到这里。
“听说上游已经打起来了。”陆朝宗一面走一面道,肩上扛着四副水战用的铁拍,他是水军都头,手下管着一百号人。
这东西是打水战的利器,双方船只靠近时士兵就会躲在船舱边缘,这种时就需要杆子超过一丈长的铁拍子伸过去去从上而下的拍击对手,上面锐利的铁钉很轻易就能把人拍死。
“十有八九。”同乡的好友兼手下说道,“前几天我们这调走了一批人,濠州那边又调走一批,都是走西面大道的。
要是不打仗,哪用得着抽那么多人,现在人手不足,你堂堂一个都头也是官,还来干劳力活。”
陆朝宗倒不在意,摇头笑道:“都头算什么官,我这官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为我读过两年书,认得几个字。”
他们都是新征的新兵,才从楚州调配前线,南唐这一年打下来,战死的投降的人很多,至少有数万青壮,后方只能不断增兵以补充到前线,如若不然,前方的兵力早顶不住。
而新兵又不敢立即派到最前沿去,只能留在涂山、濠州、泗州、楚州等后方一面驻守一面训练。
两人说话,沿着河边走。
他们准备把器械搬到船上去,白天的时候他们下船训练,但按军中规定,每天晚上必须把东西归位,送回每条战船上去,以免弄错被别人拿走或被偷盗。
“那个杀人魔史从云去年在正阳杀了咱们三四万人,这次好像就是他带的兵。”同乡好友叹气摇头:“老子每天晚上提心吊胆,做梦都怕,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道,不过听说他早在打蜀国的时候就厉害,这次跟咱们打仗又是他带兵,是整个淮南的大帅哩。
那种高不可攀的人物,真是不得了,听说他的本事能一个人杀上百人的北汉兵,还在万军从单枪匹马中杀了刘彦贞。”
“能当大帅的肯定有本事,他统帅周国整个淮南的军队,能打几百个几个我看是真的,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同乡表示赞同,“天下这么大,有什么人都不奇怪。
就说咱们的六皇子据说还是重瞳子,听人说就跟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一样的面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史从云的对手。”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话,往渡口停靠战船的方向赶去。
水寨后方的上脚下,是一个不大的镇子,此时已经全被南唐军征用,百姓都被赶走。镇里插满军旗,外围建有哨塔,设起栅栏木寨,堆放拒马,众多身着铁甲的士兵数人为一队,来回巡逻,大道上往来的都是士兵,时不时传来喧嚣吵闹,回荡在河边,混杂远处渡口的哨子声和兰涛声,构成一副军港水寨的日常画卷。
在南唐人心里,淮南的周军将领最出名的有四个。
杀人魔史从云,这一年多来南唐最大的败仗就是正阳大战,死的人最多的一场大战,真正的伏尸数十里,血流成河。就是史从云领兵,当时逃回去的人很多,把那些正阳战场的惨烈,杀刘彦贞等人的事一传扬,顿时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黑脸将军赵匡胤,赵匡胤打了清流关大战,拿下滁州、六合等地,名声也十分响亮,好在后续唐军投降得快,杀的人不是很多。
黑大王李重进,李重进黑大王的绰号由来已久,正阳、盛唐、寿州等地的大大小小战争都有他的参与,打的战很多很猛,唐人十分畏惧。
魔头史彦超,因为是杀人魔史从云的父亲,被称为魔头。
比起前面的三位,唐人更怕史彦超,因为前面三位名声上更吓人,但史彦超是真的害怕。史彦超的骑兵部队仗着机动性辗转淮南各处,到处打仗,几乎从去年一进入淮南之后,就出于辗转作战的态势,四处出击,身在淮南战场,遇上史彦超的概率可比前面高太多了。
......
“反正战轮不倒我们打,如果周军哪天真杀到这来还能有什么办法。”两人继续悠哉说着,眼看就要到安渡口。
陆朝宗点头,这话不能明说,不过道理是这样,如果周军真杀到这来,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对手,也不准备真为君主去死。
这地方几十年来都是皇帝轮流做,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平日对于官府唯一的印象就是按时交税,尽量避开,说不定过几个月,上面就换人了。
这次他们来涂山,也是被迫的。
朝廷派下来的大官要求楚州每五户人家出一名兵丁,他家周围有两家家里男人早战死了,剩下的两家给征兵的官员塞了钱,他年纪刚好,躲不掉,就被送到涂山来了。
万幸他们这里有船,情况不对可以顺着淮河跑。
这么想着,他远眺河边,众多林立的桅杆给他异样安全感,外围还有不少小船在河面巡视警戒。
看着看着,陆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