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已经面目非。
黛玉隔着窗纱往外看,虽朦朦胧胧的,却也能瞅个大概。
前生她在贾府时,若是不算宁府,那不过跟着贾母出过一次门,去的是清虚观。那时候元春已经做了贤德妃,贾府正显出虚假的中兴之态,当真是赫赫扬扬。
提前几日就已经到清虚观中布置好,出门时车马边围了不知道多少丫鬟媳妇、小厮管事。虽不曾事先净街,但等出了门,百姓们都被唬到了道路两边,也和净街无异了。
等到了观中,不说净观,不许其他人入观,连道士都被赶出来不少。
可现在这一次,若和记忆中相比,那真是轻车简从。就是贾母作为超品诰命的规制都没拿出来。
而净居寺,虽是京城附近有数的大寺,但贾府与之素来没有什么来往,想要提前一天通知人家净寺,显然也没什么可能。能租到一个偏院住上两天就很不错了。
不过,对和黛玉坐在一辆马车上的青玉来说,她的感想是另一码事。
因为她拿来做对比的,是那次在墨玉和宝玉的护送,去广法寺上香时的情形。这么对比的话,贾府这次的阵仗可就大了。
这让她看不到街上的景致。
但也无所谓了。
青玉只要想到,在净居寺里的时间不会有功课,不会有女红,就已经相当高兴。她只是略有些疑惑——
“说起来啊,姐姐。昨天早上,外祖母不是派人去打听情况了吗?后来的果怎么样了?”
因看不到街景,青玉把注意力转移回来了。
可黛玉也一样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外祖母也没有告诉我。”
青玉“啊”了一声,忍不住的讨论起来,“是没打听到什么吗?姐姐……”
她想到黛玉之前的言论,小心翼翼的看着黛玉,“要是和那个圆光寺没有关系怎么办?”
黛玉瞥她一眼——她当她之前那番话是无的放矢吗?
黛玉自认,她看的游记杂记一类的数量确实是远远少于经史、诗词一类,但要说那些出名的也都看过。没有点底气,哪能说那样的话?
何况,还有个宝钗。当时的场合,宝钗不在。可事后肯定听说了。而黛玉知道宝钗和她的不同——别看宝钗现在一副贞静贤淑的模样。她小时候受父亲宠爱。看广泛繁杂。反而经史才是后来补上的。
现在贾府几乎是唯一能帮到她的。若她知道什么杂记里有催花药的记,肯定会说话。
再而且,因为住在贾母院中的缘故。黛玉是知道的,前一天晚上,贾母派人找了邢、王二位夫人去她房里,还撇开丫鬟说了些什么。甚至院中还有贾母发怒的传闻……
但黛玉这么想了一通,却没用对青玉说出自己想的东西。略想了想,只是道,“你当盆花里为什么也会被药?为什么我房里的会早早凋谢?这事儿,只怕是有人暗地里帮忙。要这么说的话,圆光寺的消息,只怕也是帮忙的人放出来的。”
青玉眨眨眼。忽然又道,“那要是……圆光寺是被人栽赃的呢?”
黛玉再次看了青玉一眼。
——总是这样,青玉。某些方面天真幼稚,连惜春也比不上。但有些时候,又复杂得令人惊讶。或者说,有点儿……愤世嫉俗?
她能想到“栽赃陷害”的可能,却忽略了一点,如果是栽赃,那栽赃的手段也未太低劣了些。况且,栽赃总是有目的的。让年纪幼小的宝玉和圆光寺一个寺庙翻脸,有多少好处?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太多的证据来证明什么。
——如果他们来自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可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想到那样的可能,黛玉就没将自己关于圆光寺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淡淡道,“这些事情,外祖母自会打听清楚……以外祖母的年纪阅历,哪能轻易被骗?不管是什么情形,终归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青玉想想,这次点了头。
当然黛玉这番话也是实话。
她可以通过对贾母的了解,在言语上给贾母一些提示,但终究依然是个闺阁女儿家,且年纪幼小。能做到的事情太有限了。
不说现在,就是古时候,女的束缚没那么多时,也没听说哪个闺阁女儿能在朝堂上做一番事业的。
尽管这些时候以来,她觉得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虽说最开始,她只是担心墨玉坏了父亲的事,自己又想在孝顺外祖母的同时坏了宝玉的事……
朝堂和后宅,都充满了各种争斗。黛玉来觉得自己不喜欢勾心斗角,但奇异的,前者却是不让她讨厌。大概是因为,朝堂永远关系着天吧。后宅的话,不管怎么斗来斗去,胜败如何,又有什么趣味?
可惜的是,就是不说年龄,她女儿家的身份也太让人无奈了。
当然,黛玉其实也很清楚,真的想要对朝堂做点儿什么,即使是女儿家,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嫁一个能让夫人影响到外宅的丈夫。历史上不少女人都是这么干的。
如秦宣太后,如则天女帝,如章献刘后。
或者,选择一个能听夫人话的重臣。
当然这么做的话,就难以被入史册……
可这样的事,一样是她没法接受的。因为她依然厌恶“禄蠹”。
何况,虽然绝不想做一个困在后宅的妇人,但婚姻和自己的未来,来就是她最困惑的事。
偏偏这样的困惑苦恼,却又是没法和人倾述的。哪怕是她写给父亲的诸多家信里。也没法说到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