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黄树林经过头一天的亢奋,情绪已经平复下來,低矮破败的黄泥房子里油灯昏暗,他在和自己婆娘磨叨着省府吴主席的英姿。
“那白马,通体雪白连杂毛都沒半根,啧啧,俺这辈子算是沒白活,搁大清朝那会人家就是总督巡抚,还和俺握手哩……啧啧……”
回到自家的屋檐下,黄树林全然沒了在外面时的拘谨与窝囊,说起分田的经历时,脸由于亢奋被涨的通红,将手在脏兮兮的衣襟上使劲抹了几把,从被子最底下抽出那张厚厚的田畦,小心翼翼的摩挲着,生怕一不小心就在眼前消失不见,穷了一辈子的黄树林突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五亩水田,只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黄树林的婆娘却兜头浇冷水,“当家的,你说那地原本让刘大善人看上了,咱们分了,将來有个万一……”
“谁敢抢走俺的地,俺就跟他拼命。”原本窝囊之极的黄树林,突然瞪着眼吼了起來,看的他婆娘一个激灵,自从嫁给这个窝囊丈夫,她还从未见过丈夫的眼神如此瘆人。
突然,破败的窗子被从外面被砸个粉碎,一个物件被扔了进來,连带炕台上的油灯也被砸灭,屋子里立刻变得昏暗一片,只听外面有人吊着嗓子喊道:“黄老实,识相点就离那些外乡人远点,别有命拿地,沒命享受。”
黄树林的婆娘颤颤巍巍的重新将油灯点着,屋内恢复光亮,她却被吓得惨叫一声,黄树林定睛一看,炕上除了窗户框子的碎木头,赫然有一只血淋淋的死猫,他愣了半晌,突然冲进外屋地,抄起菜刀便走,嘴里兀自喊着:“俺跟你们拼了……”
第二天清晨,陈三水充作农会办公地的院子突然來了一群人,进门纳头便跪。
“陈主任田俺们不要了……”
陈三水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何以前一天还欣喜若狂的,今i却成了这个样子,刚想搭茬,又有人喊道:“瞅瞅你们这出息样,自家的田被人吓唬一阵,就任人给抢去吗,你们摸摸裤裆底下还有那个把把吗。”
此话一出,不但陈三水愣了,连哭天抹泪的那帮子人也楞了,说话之人竟是村里有名的窝囊废黄老实,黄树林。
“你,你……”大家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平白被一个公认的窝囊废数落一顿,大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想反驳却是词穷了。
经过黄树林如此一闹,大伙也不吵吵着退地了,谁心里都舍不得将一辈子都未必能挣來的五亩良田拱手让人,陈三水从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里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在昨天夜里,有人扔死帽威胁分到水田的二十户人家,其中,张老九xing子烈和那些人气了冲突竟被活活打死,尸体停在他家院子中,一家老小此哭的死去活來。
陈三水哪料得到会有这般变故,分个田还弄出人命一时间也沒了主意,只好先安抚着大家伙。
“大家听俺说,听按说,出了人命,咱们农会做不了主……”话讲一半,有人以为他在推卸责任,愤怒的骂道:“陈三水你个王八蛋,分田时候说的挺好,怎么现在怂了。”
陈三水皱皱眉头忍住了心底腾起的火气。
“哎,你听俺说完,你别打断俺说话,这件事农会是做不了主,但是省城來的李副秘书长能做主,咱们去找他。”
大伙一听顿时由來了jing神,是啊,怎么沒想到这一点,他李大人可是省主席派來的钦差呢。
当李又廷从陈三水口中得知事件的原委之后,竟然笑了,陈三水心道:李副秘书长莫不是上火急出失心疯了,可看着面相表情也不像啊,只听李又廷道:“吴主席果真料事如神,三水勿忧,黄老嘎的死期道了。”
陈三水目瞪口呆。
原來,临來刘庄之前,吴孝良曾给了他一分关于实行土地改革期间关于种种事件的预案,小到红se袖标,大到此时出现的人命案件都一一罗列出來。
……
黄老嘎得了手下炮手禀报,那些人都被吓的去农会找陈三水嚷嚷着要把田契退了,他一阵冷笑:“这些蠢货,活该一辈子当佃农,都听好了,今年收租必须把这几户人家历年的积欠清理干净,要让这些刁民们看看跟着外乡人和农会瞎参合的下场。”
手下几个炮手都眉开眼笑,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有一笔额外丰厚的意外之财。
黄老嘎在自家大院里等了几i也不见动静,不禁有点沉不住气,打发了炮手去打挺也沒有任何消息,陈三水依旧在农会办公,只是如今的农会门可罗雀,全然不见之前几yu挤破门槛的情况,外乡人也老老实实的呆在他租住的院子里沒有任何异动,长老九的尸体还停在院子里等吉i一到便下葬,只是盛夏时节尸体只一天便开始发臭,盛夏死亡行葬礼,在古代称之为恶丧,况且又是横死,更是恶上加恶。
已经隐隐有张老九家附近夜里闹鬼的风言风语传了出來,黄老嘎右眼皮突突直跳,他到不怕张老九的鬼魂來缠他,只是闹出了人命终究不妥,这时刘大善人派人传了话來,让他放心,孙团长这几i就要在临淄县城有所行动,那个所谓的省府主席如果实相,大家伙就敬着他,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将他撵出去,至于刘庄的农会那就是个笑话,到时候任由他黄老嘎处置。
刘大善人的这番传话,真如定心丸一般,他想象着如何处置那个上蹿下跳的陈三水,是卖去山西做矿奴还是随便捏个罪名送监狱里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