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院里,一路过了穿堂,又转过弯曲的抄手游廊,沿途廊上挂了一路的画眉和鹦鹉,书湘不免驻足逗弄了一会儿,直到身后响起一阵衣袂摩擦声和细微的脚步声。

她们迎面是个大花厅,花厅后是正房,书湘闻到一阵熟悉的脂粉幽香从后头传过来,便快几步走到花厅前的小庭院里。她回头看过去,果不其然,那袅袅娜娜拖着步子过来的人可不正是她们大房的大姑娘,她庶出的姐姐。

大太太平素处理家事就是在花厅里,此时庭院里零星只剩下几个管事还侯在外头,直等到花厅里汇报完的管事出来了,等候在外的婆子媳妇才好进去一个。

横竖大太太还在处理家务,书湘也就不急着进去,她闲闲站在紫藤花架下,须臾之间,小小的淡紫色花瓣就落了满肩。

太阳爬高一点儿,清晨明净的阳光透过花枝映照在书湘身上,斑斑驳驳,她脚步移了移,踩着一块斑驳碎影,撩着眼皮朝悠悠走出长廊的大姑娘宁馥烟望过去。

宁馥烟瞧见紫藤花架下面向自己那张柔美丽烈的脸庞,一个错眼间几乎把二弟看作是个女子,她瞪了眼立在书湘不远处的宁馥瑄一眼,转而却笑容和熙,亲热的向着书湘走过去。

宁馥烟心里一直以来便有些犯嘀咕,大太太生下的比自己略小个把月的二爷湘哥儿,他这雪肤花貌的竟不知是像谁,哪个男子有如此姿容的,岂不如同《世说新语》中的潘安?这般儿美姿仪,不知道的错把他当成个女子也是有的。

“二爷果真生的好颜色,便是我这做姐姐的,日日可见着二爷都还觉眼前一亮呢。”宁馥烟笑着上前做了一礼,说出口的话蜜里调了油似的甜。

璟国公府二爷的出众相貌是满京里达官贵人家皆知的,宫里头的薛贵妃娘娘最是欢喜她这位姨外甥,有一回书湘随着大太太进宫拜见薛贵妃,可巧皇上就来了。

本朝皇上政绩平平,却后宫佳丽三千,最是爱美人。皇上甫一瞧见书湘也把她认作是女孩儿,幸而当时书湘年纪尚小,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皇上在薛贵妃解释后抚掌付之一笑,笑罢竟不吝言辞大力将书湘夸赞了一番,兴致上来了还问了些学业上的情况。

书湘年幼娇憨,透着股子灵气,皇上一时兴起,想起大皇子正缺个伴读,便决定留下小书湘在宫里做太子伴读。天子一言九鼎,大太太心惊肉跳却也无话可说。

这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听了宁馥烟这话,倒叫书湘想起旧年在宫中伴读的光景来,那算不得什么美好的回忆。书湘那会子才七岁,晓得什么事儿,镇日只知道屁颠颠跟在太子殿下后头。

太子也正是顽皮时候,偏爱捉弄人,大冬日里落雪的天气,把个书湘骗得落进了砸出个大窟窿的池塘里。

也亏得她命大才活下来,这事儿当时闹得不小,连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小孩儿魂魄还不齐全,太后生怕书湘再有个什么好歹一命呜呼了,到时不好向璟国公府上交待,便做主将书湘放了家去,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太太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自此时不时的仍会带书湘进宫看望姐姐薛贵妃,这几年书湘五官逐渐长开来,穿着男子的清雅服饰,益发显得五官阴柔,幼时眉宇间那一点儿英气早飞去了爪哇国。

皇后因昔日太子犯下的过错差点儿害死璟国公家的长房嫡子,便也时常召见书湘进宫里去,偶或陪同太子念书写字,做些时文,宫中诸人见了璟国公家的嫡长子无不心下微诧的,真真儿好一个fēng_liú人物。

宁馥烟自以为自己会说话,讨了弟弟的喜欢,却没注意到书湘别开眼时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她本就是个姑娘家,身份的秘密好比绷紧着压在弓弦上的箭羽,仿佛随时都要被人发现的,被人夸赞生得好委实令她不安。

“姐姐这话差了,我是个男人,便是生得还算体面也不值当姐姐如此夸赞。”书湘不欲同宁馥烟再说下去,她朝几步开外的二姑娘看了眼,笑着道:“适才却有件事儿,我打花园子里过时却撞见你屋里那菊容… …说是姐姐要吃的枣泥糕叫二妹妹身边的小兰撞翻了。她嚷嚷的不成个体统,我瞧着不像便说了她几句,姐姐回头听见了可不要恼我。”

“哪里会… …”宁馥烟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今晨的事儿她在半道上已是听菊容说过了,这会儿听书湘提起就在心里厌起菊容的处事不当来,她就怕书湘一会儿把这事说给大太太听了,没的对她这姨娘生的愈加不待见。她将来的婚事可全捏在大太太手里呢。

“我也不过这么一说,想来定是那菊容擅作主张不把二妹妹放在眼里。”书湘一面带头往花厅走去,一面对身畔宁馥烟道:“我知大姐姐最是个和善人,断不会放任下面丫头轻狂得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走在她们身后宁馥瑄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二哥哥为自己出头,不由眼眶微湿。

想郑姨娘懦弱无争,自小她便饱尝府中那起子势力小人冷眼,而今大了,日子益发难过起来,来往接物有时连赏钱也给不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白白被人笑话。

一时几人穿过花厅进入正房大院,明间外立着几个穿着体面的小丫头,大太太屋里的丫头不似书湘院里的,见了书湘等人来了也不过朝里头禀报一声,由始至终一点儿旁的眼神也没有。

大太太今日提早处理完家事,心里想着带书湘回娘家薛府走一趟,一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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