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愿意陪着她,很愿意看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很愿意尽自己的可能宠她,很愿意……总而言之,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做什么都愿意。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从前,夜璃歌牙尖嘴利,锋芒毕露,可是,现在她越来越安静,就像一帧淡淡的画儿,无论安插在哪里,都足称完美。
傅沧泓开始了他一生最恬静的时光,每日里上朝议政,下朝后回到后宫,便陪着夜璃歌,两人郎情妾意,片刻不忍分离。
庭院里的琼花开得愈发地娇美,尤其是清晨时分,沾了露珠的花瓣,就像一位婀娜的佳人,不胜娇羞。
夜璃歌爱去了凤袍,着少女时的长裙,亭亭立在栏边,每每这个时候,傅沧泓望见她,便会怀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初见她时的犀利,杀伐果决,似乎都被另一种韵致所取代,是经历了风霜洗练之后,对于人世的一种沉淀。
她越来越娴静了,只呆在后宫里,哪儿也不去,而过去的那一切,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娘娘,好奇怪啊。”
一名宫女不禁向明姑耳语道。
“好好做事,别乱嚼舌根子。”明姑瞪她一眼。
不过,倘若下面人以为夜璃歌这模样,便是很好说话,却是大错特错,对于普通人,她只是懒得理会,一切教给明姑去处理。
眼见着渐渐入冬了,夜璃歌命明姑开始打点各宫里的用品,以及各色对外官的赏赐。
只是,年关将近时,夜璃歌却忽然病了,说是风寒入体,傅沧泓的心一下子便悬了起来,每日里守在床榻边,片刻不肯离去。
“沧泓。”夜璃歌倚在床榻上,面容微微有些泛白,“我这身子不要紧的,你还是去御厨房吧。”
“你住嘴。”傅沧泓第一次发了火,“乖乖躺着,别说话。”
夜璃歌只好不言语了。
傅沧泓柔和了脸色,又道:“你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让下边的人办去。”
夜璃歌看着帐顶想了一会儿:“那么,就让御厨房做几道南边的小菜吧。”
不等傅沧泓说话,曹仁早应了,忙忙地办去。
夜璃歌这才阖上双眼:“沧泓,我有些累了,你,你也先出去吧。”
“好。”傅沧泓站起身来,提起被子轻轻覆上她的身,“我先出去,你好好躺着。”
锦帐落下,遮蔽了夜璃歌那绝色的容颜。
殿阁里安静下来,夜璃歌侧耳倾听着四周围的动静,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方才坐起身来,从枕下摸出面镜子,拿在手里,对镜端详。
镜中的女子还是那样美,仿佛十数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夜璃歌啊夜璃歌,你这一生,也可称完满,该得到的,你都得到了。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或许,她应该好好地想一想,抽身离去之事。
她不知道,傅沧泓一直屏息立在外面。
他的手心里,紧紧地捏着一把汗。
似乎每次都这样,每当她“出现异常”时,他就会有所反应。
夜璃歌,你知不知道呢?
知不知道我在惦念着你?
知不知道……我是如此恐惧失去你。
如果失去你,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如此地荒凉。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那未可知的结果。
心头惴惴,就和多年前相遇之时一样。
就在他等得快绝望时,殿门终于开了,他一眼看到她,不禁扑上去,紧紧将她抱住,眼泪夺眶而出,滚进她的衣衫里。
夜璃歌方才的计划再次被打乱,忽然间有些明白,只怕此一生此一世,她是难以摆脱这个男人了。
他不用权势压制她,不用陈规陋束缚住她,只用一根极细极细的线,牵绊住她的心。
那根线,叫作——情丝。
人世间最脆弱,也最坚韧的一根丝。
夜璃歌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难道世间,真有所谓命数,真有所谓前缘注定?
是啊,上苍造物,有谁能完全看懂?
刹那相逢,也许会注定一生。
是嗔,是怨,是恨,是悲伤,是痛苦,是绝望,是温暖彼此,还是深深相爱?
爱与恨,是与非,从来就没有那样分明的界限,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她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置他于死地。
她有太多的机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她有太多的机会,改变整个人生。
只是,只是啊只是——
“璃歌。”他紧紧地抱著她,拼了命地去感应她的所思所想。
“沧泓。”夜璃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庞,“你乖乖的。”
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两个人不由同时失笑,先前那紧张的气氛也为之淡了。
“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夜璃歌沉默。
她无法告诉他,自己想要离开,亦无法告诉他,有时候心情会很糟糕,想离开这个世界,去往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却总是惦念着这个男人,怕他孤单,怕他难过,怕他吃不饭,怕他睡不好觉……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所以,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