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名暗卫爬过来,用胳膊肘碰碰他,满眸疑问。
杜衡摇头,打了个“等待时机”的手势——傅沧泓不比其他“目标”,只要一击不成,便再不会有机会。
他已经设想得很好——等傅沧泓走出屋子,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势,射发毒针,将他置于死地——虽说这招不太光明,但由于对方的强大,也只能如此了。
遗憾的是,他有耐性,傅沧泓更有耐性,居然整整一晚上都没有出屋子,杜衡无可奈何,只得在晨曦亮起之前,率着所有暗卫离开了。
第二个晚上,机会终于来临。
看着那个从屋中步出的影子,向来冷静自若的杜衡,也不禁一阵激动——那可是傅沧泓,是北宏的皇帝,是天承大陆鼎鼎大名的人物,虽然,举起射筒的刹那,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掠过丝惺惺相惜,但到底,摁下了机关。
毒针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几乎在眨眼间,便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人影一声不吭,仰面跌倒。
就在杜衡长舒一口气,准备离去之时,四周忽然冷风飒飒,蓦地多了数十条人影,不等杜衡有所行动,他和他手下所有暗卫,都成了“网中之鱼”。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杜衡这一辈子最恐怖的记忆——他们被带进一间囚室,而那个铁冷的男人,面无表情,踞坐于石椅之上。
杜衡的心蓦然停止跳动。
他没有对他们用刑,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根本没有,他只是那样目光寒凉地看着他们,犀利目光像是要把他们身上的皮肉一层层扒开,露出五脏六腑,以及森森白骨。
早有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暗卫,软着双腿滑向地面。
“朕不会杀你们。”终于,傅沧泓冰冽的嗓音响起,“朕会把你们推到两军阵前,用你们的鲜血祭旗!朕要将你们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让你们看着,朕的百万大军,是如何踏平整个璃国!”
那些刚硬的话,忽然间悉数卡在了喉咙口——在这个强大得难得形容的男人面前,杜衡觉得自己是那样渺小,小得甚至不值一提,他浑身冰凉,鲜血凝固,脸色发白,强烈的恐惧包裹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但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正是这丝理智,让他保持了最后一分作为杀手的尊严,淡淡吐出两个字:
“随你。”
傅沧泓眉峰一挑,眼底竟不禁泛起丝微赞之意,随即一摆手:“带下去,好酒好菜招待着。”
从囚室里出来,傅沧泓仰着望着黑沉沉的夜空,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抬步走到一棵榆树下,伸手随意捋了片树叶,于指间揉得粉碎。
“皇上,”副将张广雷走到他身后,立定,“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今天十几了?”
张广雷愣了下:“十四。”
“那就,”傅沧泓狭长双眸眯起,“十七吧,四月十七——我会让安阳涪顼,好好记住这个日子!”
三年。
三年前,在牧城中,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安阳涪顼,蠃弱得不堪一击,任傅沧泓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可是事情的发展——看来这人哪,是最不可预期的。
也好。
傅沧泓削薄唇边,浮起丝冷戾的笑——自与傅今铖一战之后,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曾尝过这种金戈铁马,叱咤风云的滋味。
想象着滚滚铁蹄踏破璃国的一座座城池,想象着安阳涪顼向自己跪地求饶,他忽然间就生出无限的快慰来。
……
璃国元平元年四月十七。
这是个让全璃国人,让历史记住的日子。
璃国与北宏的战争,终于全面爆发。
数十万北宏军冲过界河,直袭陇原城,只半日功夫,便连下三座城池,幸而傅沧泓有严令在先,只攻城,少杀人,不许骚扰百姓,故此,北宏军虽然凶悍,璃国却并没有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至第二日傍晚,傅沧泓领中军行至虎丘城,下令暂停行军,埋锅造饭,他想看一看,安阳涪顼将如何应对。
消息传回炎京,朝野震动——这场战争的突然爆发,实在远出众人的意料。
龙椅之上,安阳涪顼静静地坐着,满脸铁青。
“皇上,”兵部尚书周琪首先沉不住气,出列奏道,“北宏军来势凶猛,我朝可能——”
“住口!”安阳涪顼重重一拍桌案,戾声疾吼,“就算倾全国之力,朕也要与傅沧泓,誓死决战!”
誓死决战?
甫四个字出口,众臣个个变色,却不敢再多一字。
看皇帝的模样,分明已经接近疯狂,此时若贸然进谏,弄不好,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迅速传谕全国,凡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子,均增调入军营,全民备战!”
安阳涪顼赫然起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